容晚玉将要用的针一一取出炙烤消毒,在脑海中将施针的顺序回顾了一番。
上回用此针法,还是为了唤醒深陷刮骨香之毒的阿月。
针法名为与天争命,只能用于病人濒死之时,如阿月的情况,靠着此针法唤回神智,保全了性命。
太后的情况与阿月不同,施用此针,也只得最后的片刻清醒。
见容晚玉神色肃穆,一旁的皇帝也不由得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唯恐惊扰容晚玉的动作。
待容晚玉将银针一根根捻入太后的身体中,前后只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容晚玉却已是汗流浃背。
最后一根针被捻入穴位,太后的眼皮便轻颤了起来。
过了片刻,太后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神中不同往日浑浊,仿佛有了光彩,定定地看向了皇帝。
“吾儿......”
太后朝皇帝伸出了手,皇帝立刻扑到在榻边,用力地回握住母亲的手,甚至红了眼眶。
容晚玉见此情景,知道不是自己可旁观的,默默退出了房间,将最后的时间留给了这对皇家母子。
前脚容晚玉刚走,后脚皇帝便落下了两行泪,将额头贴在太后的掌心中,懊悔不已。
“母后,是儿臣不对,儿臣不该和您争执,让您动气......”
太后头上还插着银针,不便动弹,便只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皇帝的头顶,一如皇帝幼时慈爱。
“是母后的不是,母后没有体谅你的不易......彻底昏迷前,母后才明白,唯有的遗憾和牵挂,只有你和平阳。”
平阳长公主此时还在北地,率领镇北军与北域大军作战。
皇帝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将太后病重的消息传给平阳,以免影响边疆战局。
皇帝泣不成声,只顾着摇头,半晌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虽然难得清醒,但太后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如何,只能尽快将遗言一一告知皇帝。
“宇文家的事,母后是管不了了。既然他们有狼子野心,何种结果也都是咎由自取。母后只求你,给宇文家留一条血脉。还有诚儿......纵废其位,好歹也莫伤其命。”
其实在得知太子联合宇文家有谋反之心后,太后便已经歇了再为其争取的心思。
与其说她是被皇后气倒的,不如说是对自己母族的心灰意冷所致。
但血缘之亲,便是生死也难以断绝,太后到底还是为自己的母族求了最后的恩典。
太子是谋反的主谋,但有一层皇子的身份,皇帝多少顾念着父子之情。
宇文家虽为从犯,却承担了皇帝大半的怒火,皇帝早已在心中决定,待战事平息,便要赐宇文家株连九族之罚。
看着太后含着泪的目光,皇帝到底点头,同意了她的请求。
只是留一条血脉,从宇文家的旁支中选一个手脚干净些的,也算全了母后的遗愿。
见皇帝应允后,太后才松了一口气,又说起第二件事。
“你和平阳皆是母后十月怀胎所生,母后知道,平阳有不输男子的宏图之志,也知道,你身为帝王,对她不得已的防备。”
儿女双全,在后宫中极为难得,更何况太后还保全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可女儿平阳却不同寻常的小女娘,不爱红妆爱戎装,太后没少为她忧心。
也深深地明白,皇帝赐给平阳的那门婚事背后的深意。
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后心疼平阳被困在公主府的郁郁不得志,可也理解皇帝的苦衷。
多年来,只能以母后的身份,尽量调和兄妹两的关系,可惜收效甚微。
第472章 女子报仇,不等十年
如今,平阳重归沙场,太后目送女儿离开京都北上。
看着她又生龙活虎的背影,心中却不减丝毫担忧。
之前平阳不过为副将,出征北域,便得身为兄长的皇帝猜忌,以一纸婚约将她困在了公主府。
此番平阳为主帅,若再立下赫赫军功,大胜归来时又该如何自处?
“母后一去,这世间,和你最亲的便只剩平阳一人了。”
太后幽幽一叹,言语中有说不尽的不舍,握住皇帝的手也越发用力。
“你答应母后,定要善待你的亲妹妹,不要,不要再逼她行不愿之事......”
说这句话时,太后平稳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眸子却亮得有些骇人。
皇帝心中羞愧与痛苦兼具,几乎是立刻便点头,应下了太后最后的遗愿。
“如此,如此母后便了无遗憾了......”
力气渐消,太后眼中的光彩也开始消散,但嘴角却扬起了一抹笑意,似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母后,母后——!!”
屋内传来皇帝悲痛欲绝的呼喊声,屋外所有人都朝着室内的方向,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