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吃过了。”丽娆随口应道,手上动作不停,架下已经堆叠了一层剪下的绿叶。
戴婆婆摇头叹道:“你呀,一天也离不得你那些花,跟你爹一样,以前他就爱四景山里到处逛去,看到什么新奇的花呀草呀就挖回来种着,满花房都下不了脚。”
丽娆敛了目,只盯着手上的花剪,她嘀咕道:爱花有什么不好呢,花那么美,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一切的烦恼都顾自消散了。
戴婆婆吃着粥,突然问道:“你今天会去杏林吧?”
丽娆摇头道:“我不去。”
“怎么不去?”戴婆婆放了调羹,拄着拐杖走了过来,站在紫藤架下,仰头望着上面絮絮唠叨:“你二婶都来了两趟了,我帮你应着呢,你要是不去,她倒觉得是我消遣了她,说起来你也是江家人,再不喜欢,基本的人情世故也还是要维系着。”
“我要练武呢。”丽娆爬下梯子,拍了拍衣上的碎叶,一脸的不乐意:“四方比武就在下月初八,可没有几天了。”
戴婆婆皱着眉看着她:“你再练能进前十么?有什么用呢?你要是能用武艺建功立业,那倒是好了,可你这点武功出去当个游侠都不行,还不如老老实实找个人嫁了,做门小生意也是一个出路。我最近真是睡不好吃不好,想着我要是死了,你能怎么办呢,可不得被人欺负死,你爹娘留下的药方,还不得被人硬生生抢了去。”
丽娆缠绕着手上松落的布帛,伤口被勒紧后产生的肿痛让她不适的咬着唇,这手也是可怜,好了这里又伤了那里,没一刻完整。
她觑着药田,口里喃喃,似抱怨,似愤慨:“没有药方倒好了,我爹娘还能安安稳稳活着,就是因为有了那药方,招来那么多人眼红嫉妒,亲人不是亲人,朋友不是朋友,又争又夺,又逼又抢的,那当真是天底下最可恶的东西了。”
戴婆婆听她话里有话,心里也是复杂非常,因为江家百花焕神丹的药方现下就握在她的手上,这方子是得了四景山中诸位长老见证的,要在她死后交于江丽娆,现下她只是代管。
说起来,这二女儿和女婿的死,跟百花谷松风涯乃至碧水阁都脱不了干系,这药方,确实是一个烫手却又充满吸引力的东西。
丽娆若是能嫁一个有背景或武功高强的人尚且能留得住这个药方,若是嫁了一个山野村夫,那不但这药方留不住,怕是连性命也难保。她心里思绪翻腾,数年来都在为此事权衡着利弊,若是让丽娆心甘情愿把药方交给松风涯代管,倒是皆大欢喜,可近年来,丽娆不但与百花谷结仇,与松风涯也是关系疏离,就冲她那自私自利,任性敏感的性子,怕是很难两全其美了。
戴婆婆兀自神思,待丽娆把架下落叶都打扫干净,提着水桶要去门前小池打水时,她才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悠悠道:“阿娆,你若是能得好归宿,我死也就瞑目了。”
丽娆回过头来,簪上流苏轻飘飘砸在她脸上,与她母亲年轻时一样秀研的脸,去了锋芒后,倒显现出几分温婉的样子,她嫣然一笑道:“外婆,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她举起左手,那上面正系着一条红色的发带,晃了晃道:“若是这次四方比试的第一,是个能托付终身的好男人,我嫁给他,若是个女人,我就拜她为师,终生习武,往后自然有能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东西。”
戴婆婆一楞,待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随即着急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怎么保证得了第一的人就会娶你。”
丽娆轻哼一声,嘴里略带讽刺道:“若是我有了这个药方,还怕他不娶我?如果一颗药能抵过修习一年内功的辛苦,我想他们会趋之若鹜的。”
戴婆婆气得差点倒仰:“你这个傻姑娘,若是这样,他们不过都是虚情假意罢了。”
“虚情假意也好。”说这话时,丽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大门处:“与其被强迫嫁给不喜欢的人,不如找一个厉害的能保护我的。”话音远远传来,如水一般浇在这四方院落的一切植物上。
接下来几天,丽娆都在侍花练武中渡过,那些简单的招式翻来覆去练了几百遍,每练一遍,就觉得时间浪费了一刻,偶尔抱着手臂躺在花架下冥想时,会觉得自己的人生绝望透顶。
然而,她不去杏林,杏林中的人却自动找上门来。
来者是丽娆的二婶,现今百花谷的谷主夫人,宋青莲。
宋青莲是津门城,一个小镖头的庶出女儿,镖局中南来北往的人多,耳濡目染,给她练就一副风风火火能说会道的性子,却因为家境普通又是庶出,性子里不免带了几分贪财与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