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珞看着她那把刀,心里倒腾起些愁绪:“阿娆,你现在总是带着这把刀,倒把青岗剑丢到一旁去了,你很喜欢它么?”
“喜欢啊。”丽娆举着刀,用它抵挡着热辣的太阳,光晕从光刃上四散开来,像溅起的火星,又像松风崖上撩起的铁花。
“那往后长刀门的人来找你还刀,你预备怎么办呢?”
丽娆倒是很久都没想过这个问题了,但她不假思索便回道:“当然是还给他们。”
“你舍得么?”薛珞伸指别开她脸上的发丝。
丽娆回过头去,心里虽沉甸甸的,话音里却还透着欢快:“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有什么舍不得的。”
“你能这么想就好。”薛珞点了点头,行走间,不禁做了一个决定:“揽月峰藏有一块陨铁,我这把剑就是出自其中,以后我倒是可以给你做把刀,小巧一些,你防身就够了。”
丽娆以手搭棚,回过头来,看着她笑得灿烂无比:“真好,要不人家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呢,现在就想着把家里的好东西都偏给我啦。”
薛珞失笑:“这是什么话。”
来到山顶,往下一看,不觉畅然惊呼。
整个悦州城竟然都在脚下了,城楼上旗幡飘动,城楼下商贩云集,虽不如津门城高耸威武,但在这南方边地,真算得上最富贵的地方了。
再往前走,就是北地,不知道那里的风光又将如何?
“明日就回去了吧,往后且行且驻,恐怕都要耽搁一个月,回到家就是六月了。”丽娆喃喃道,身旁的薛珞与她并肩而立,白色的裙猎猎作响,虽有风,亦是暖风,吹得人浑身发软。
她把头靠上她的肩,惬然的叹息了一声:“你说过,要在花房消夏的,别说话不算话。”
薛珞拥住她,闻着她发间的淡淡幽香,承诺道:“当然,我绝不食言。”
下山时,正遇到祖孙两人在挑水浇林。
老人走路一跷一拐的,似乎腿上有疾,看起来奇怪得很,孙女还小,不过五六岁,穿着粗布衣衫,捧着水瓢颠颠跟在后面。
错身而过时,薛珞不禁回头多看了一眼。
丽娆站定了,由着她撞到自己身上。
薛珞疑惑道:“做什么停了下来。”
丽娆笑着挤了挤眼睛:“今天心情好,想给人帮忙治治病。”说着提着裙角跑了上去,拦住那两人去路。
“老人家,我看你腿是受了伤么?”
老人看到有人猝然出现,有些惊慌,待看清是两个姑娘便放下心来,叹道:“栀子花开,正是毒蜂出没的时候,前些日子上山除草,被蛰伤了。听人说用蜂蜜水可以解毒,冲洗后反倒越来越严重,如今这腿快不能动了。”
丽娆俯下身来,打量着他的伤腿:“把裤腿卷上去,让我看看。”
老人闻言只得放下担子,吸着气把裤子慢慢卷了上去。看着那红肿溃烂的小腿,丽娆忍不住啧了一声。
老人见把她吓到,十分不好意思,连忙放下裤子掩盖好伤处:“不碍事,晚上用火针放了脓血,说不定就好了。”
丽娆摇了摇头:“你拖得太久了,都快烂到骨头里了。”她直起身来,左右棱视了一圈:“你家在哪?先回去吧,我找些药草一会儿就下来。”见那老人还有些踌躇,便劝道:“我懂些医术,去蜂毒什么的,很在行,你要是信我就听我的话,不信我,那你这腿只能废了。”
老人本就为此伤神了数天,甫听到有救,哪里会不依,左右也是赌一把,若是好了当然好,若是不好也不过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当下便道:“山下有个茅草屋,只有我们祖孙住在那里。”
丽娆点头道:“好,你这就下去。”顺势又向一旁的薛珞吩咐道:“把孩子抱下去,免得呆会又受伤了。”
薛珞蹙眉道:“你行吗?”
丽娆双手叉腰一脸骄矜:“什么叫行吗?泽地里野蜂还少么,百花谷里谁都会除蜂毒。”
薛珞见她一脸笃定,想来是胸有成竹的了,便不再怀疑。当下抱起那小丫头,一个翻身往山下疾奔而去。
山地里,什么都缺,就是杂草不缺。
春日里马齿笕,蒲公英和鬼针草不必刻意寻找,多走几步总能发现身影。
最惊喜的还是田壁上那一网金钱草,黄色的花朵簇簇而开,像点缀了满天繁星。
等到她找齐药草回到山下茅草屋,便看到薛珞正抱着那小姑娘在看屋边李树上结的青果。果子才指头大小,结得倒是密集,离七月的成熟期还远得很。
“你要吃是吧?”薛珞说着探手摘下一颗果子递到那小姑娘手中。
丽娆呼叫不及,眼睁睁看着那小姑娘把果子塞进嘴里,不出意料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