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已经看不清楚的朱红色的匾额,想着自己十年都没有想明白的问题,感受着生命一点点从自己身体里流逝的感觉,只觉得冷意浸透了骨头。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自己全身已经僵硬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温暖的手掌落到了自己的额头上,那温暖顺着自己的额头,直达自己的五脏六腑,身上冰冷的寒意,瞬间就被驱散了,明明还是隆冬,他却不觉得冷了。
直到片刻之后,他身体里面因为毒素带来的疼痛也跟着消失,能够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白茫茫的雪地上一个脚印都没有,似乎从来没有人来过,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只是自己的面前放着几张银票。
他恍惚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那温暖的感觉还没有消失,他没有发烧,身体也不痛了,甚至掐了一下自己,确认自己不是因为濒临死亡而做了一场美梦,半晌之后,才朝着无人的空巷,跪下磕了几个头,然后带着银票,一瘸一拐的远离大宅的方向离开了。
大雪挡住了他离开的背影,南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从对方的背影里面看出了不甘心,很快那身影就消失在大雪里面了。
神祗再次出现了,在对方命悬一线的时候,救下了他,给了他生存的钱银,让他离开了这个狼虎之窝。
“你说这一世,他会有个好的结局吗?”
南洹看着漫天的大雪,语气里带着呢喃和期冀,可同时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知道了她之前没有出现,直到现在才出现的原因了,上一世里面,她还是没有能够避免对方横死战场的结局,所以这一世,她不想太过牵扯在他的人生之中,小的时候就把对方就出来,他没有生存的能力,年纪又小,不能辨别是非,这世道上有比那赵氏宅子更可怕的地方,所以她只能等,等到他足够大,能够理解自己的意思,能够有勇气离开那所宅子,独立去生活才行。”
北汐没有直接回答南洹的第一个问题,而是答非所问,“是那些加诸在他身上的暴力,铸就了他的人格,这样的生存环境成就了他的性格,他所有的想法和选择都是基于此产生,而不是在收到救助的那一刻,要是为了担心将来的事情,而放弃眼下的善举,那世上只是多出一条可怜人的性命罢了,至于其他人,因果循环,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吧。”
南洹没有说话,其实在两人的视角里面,那道长巷里面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在大雪中有一个金色的人影,其实一直站在少年的面前,只是她什么话都没有说,跟南洹用一样的眼神望着远处的背影,不知道在心里默默希冀些什么,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影之后,她才挥一挥衣袖,卷走了几瓣儿雪花离开了。
时光荏苒,白雪很快逝去,小小的长河地界儿,经历了一二十年的光景儿,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有些长寿的商号,依旧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营生,本本分分的经营。
而有的商号,却在史海钩沉中被吞没和排挤。
谁都没有想到,当年被成为不详之人,最后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大宅里面的赵家小少爷,摇身一变成为了如今的商贾巨富,先是把赵氏钱庄吞的什么都不剩,又把当年的涉事人员侮辱了一番,看着那些可以称得上自己同胞兄弟的落魄少爷们,在听到自己名号和出身之后脸上惊恐的表情,他的心里终于得到了一丝的满足,他把那些人都捏在自己的手里,把自己当初受过的苦,都加诸在他们的身上。
至此人心惶惶,那些曾经带着偏见,审视这个带着不详之意诞生的孩子的邻里,统统都闭了嘴,只是他却闲这些还不够。
最后直接登上了赵氏府邸的宅院,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不论是当初迫害过他的,还是赵老板的家里人,或者下人,总之那座屹立不倒了几十年的赵家大宅,在一场大火之后,烧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下,但其中又有多少的冤魂,没有人知晓,只知道那场大火一共烧了三天三夜,期间哀嚎遍野,无人敢靠近。
县令上门抓人的时候,他平静的坐在堂上,眼神里面终于没有了多年前那样的恨意,只余下一片安详和满足。
恍惚间,也是这个地方,不过一二十年前,一场大雪,断送了那个孩子最后生的希望,在他心里萌生了复仇的念头,而现在,一场大火,也烧尽了他眼里的仇恨。
只是他到上刑场赴死的时候,也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明明都是赵老板的儿子,大家的生活为什么这么不同,为什么自己的一条命能随便的被他们捏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