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了1度。
江湛正默默看着墙上的温度显示器。
贺凯文拉起来自己前襟的羊绒围脖,刚解开一圈,就被江湛抬起胳膊拦住了。
两个人都没开口,无声地注视着对方,江湛清澈如冰潭的桃花眸子定睛不动。
见贺凯文靠了过来,江湛用眼神告诉他,现在要双手抱着双膝坐着。
可是这个野小子竟然跟他摇头。
随即,贺凯文大咧咧劈开双腿,双脚贴在他的两侧,完全把他夹在了两腿中间,对面坐着。
江湛推不过他,眼看着他把长长的围脖绕在两个人脖颈上。
这时候硬往后撑的话,就会把围脖里的另一个人拽过来,他没再乱动。
今冬流行的长绒男士围脖,江湛一直觉得这种设计太碍事,没想到在这里它排上了用场。
虽然这短暂的温暖不可能有本质的改变,可是,江湛觉得大脑皮层好像被骗到了。
他明显察觉到了一股暖流在两个人的鼻息之间流转。
眼前的贺凯文刚稍稍歪了歪脑袋,江湛隐约察觉到他要做什么,试图躲开,可是脖颈好像被冻住了一样,拧不过去。
被他冰凉的手捏住了下巴,不能在这里张嘴!江湛需要告诉他。
然而,似乎没必要开口。
他的下唇已经被轻轻裹上了。
他的唇也很冰,分不清谁的更凉。
时间好像静止,他就那么知足地裹着他。
然而时间并没真正停下,安静的空间里,温度计的变动仿佛都有声响:-32℃。
这种时候,他怎么会在跟他做这种事。
如果这样冻住——江湛这么想着,脸上被油炸一样滚热,但置身严寒,他白玉般冰凉的皮肤下面偶尔爬上了天边火烧云一样的绯红。
贺凯文好像看懂了,单眯起一只眼睛,一个Wink,裹着他下唇的双唇用力合了合,还是依依不舍地松开了。
江湛明显双肩都在颤抖,他极力克制着,不想让对面的野小子发现他冷得浑身都在打哆嗦。
他试着用力抱了下双膝,慢慢把头低了下去。
墙上的温度已经降到零下34度。
江湛很清楚,常人普通御寒衣在零下三十度的严寒中,很难熬过一个钟头。
何况他一身刻板西装。
看见一直抱着他的野小子突然摘了毛线帽子。
他勉强睁开眼睛,用冰冷眼神试图告诉他:戴回去!
然而,他这次没有听他的。
他摘了帽子,扣在自己的头上。
也许是错觉,一瞬头顶的暖流瞬间流向全身,很舒服。
江湛想抬起胳膊把帽子摘下来还给他,可是,西装仿佛冻成了铁皮,连抬起来胳膊都有些困难。
他看见正定睛对着他贺凯文眯缝着眼睛在跟他笑。
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转眼零下35度!
按时间算,半个钟头过去了。
江湛眼看着刚刚还跟他偎依相对的贺凯文竟然把驼绒大衣脱了下来。
找死吗!
他想躲开,他不能这么坦然地接受他这份温情。
然而,根本动不了。
他好像个布偶。
就那么坐在地上,等他给自己披上了大衣。
很暖和,真的暖和,仿佛跳动的心脏也要暖化了。
江湛眨了眨眼睛,眼睫变得更沉了,动一下都变得费力。
他不冷吗?
显而易见,他冷。
他漂亮的瑞凤眼冻得已经睁不开了。
他露在外面的一只大手,冻得通红,指尖也在打颤。
他刀削一样的剑眉已经冻实了一层白霜。
他还要干什么?
十足的傻子!
虽然他年轻几岁,可也是血肉之躯,严寒之下,他并不比他有任何优势。
那个冰凉的吻,好像玉酿醇酒,带给了他大脑皮层的刺激,医学上讲这是可以御寒的……
江湛觉得自己无比自私。
他以为不会后悔带着那个光头一起跳进来。
跳进来的一瞬,他也有想过,也许出不去了;
但即便这样,他也不会后悔:让一个人渣披着人的衣服混迹人间,他的心受不了。
他为了母亲和妹妹从医,把医生作为毕生追求,视为纯洁高尚的职业。
他拼了命要做好,别人眼里他的确名声鹤起,做的很好。
然而,并不是。
再小的心脏,再艰难的移植手术他都从容不迫;
可是,摘下心脏,如此简单的事儿,他却从来不敢下手,一直是师父在做。
他从前只知道医生该做的是救死扶伤,上了手术台,他才明白,在营救的背后——取出一颗心脏,结束一个生命,才是心外手术的第一步。
所以,遇到这样的人渣,他会拼了命的冲上去,不管前面是什么。
然而这一刻,他开始动摇了——他怎么偏偏多带了个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