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时宇蹲下来,抓起来还没换上的白大褂把江湛盖上。
“我不看你。”
他儒雅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少爷的骄傲, “我一开始就告诉你,我不稀罕当什么医生。你不用自责,今天的手术我负全责。反正我也不想干了,早就想辞职了。小爷我干腻了。”
呜咽声中,江湛试图打断他, “不——”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下辈子再做医生,我再来跟你好好做师徒。”
“江湛,祝福你跟那小演员的话我不可能由衷说出来。但今天这台手术,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吧。”
“不——”江湛憋住哽咽,嘶吼起来,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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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到了半夜——鞠躬。
第63章
“江湛,你别这样。”宴时宇转过身背对着他,带着疲惫,声音低哑, “我看不得你哭。”
不,根本不是宴时宇想的那样!
不是啊!
可是,这要怎么说?怎么告诉他?!
难道告诉宴时宇:他不过是傻了吧唧地替那个野小子报了仇?把傅坚拖上手术台,还是让宴时宇替他做的刽子手?!
一向直来直去沉着果敢的江湛,张着嘴,抽泣着哽咽着除了“不”,再说不出别的字来。
宴时宇克制地背对着他,再看不得他哭,他很想转过身去一把抱住他。
可是,他既然选择了替江湛主刀,他就不会后悔。
就算心里早已被扎地千仓百孔,他这次就算打碎牙咽到肚子里,他也认。因为他心甘情愿。
江湛的眼泪,是因为舍不得他吗——是为了他才掉的眼泪吗。
这样一想,他从心底觉得欣慰,似乎每一滴泪水都会凝成海底最纯粹的珍珠,绝无仅有。
他好想转过身,伸手替他拭去泪水偷偷藏起来,一辈子留着。
可是,他不能。
如果这时候软下来,他会一辈子看不起自己。
小时候,惹了事父亲出头,再后来,大哥给他撑腰长脸,他一直都活在宴家巨大的保护伞下面的宴少,被保护的很好。
第一次,他也要去保护一个人。
这个人,需要他,这时候只有他宴时宇才能护他周全,保他名声。
他此时也是心跳如雷。
长这么大,他从来都不在乎这些世俗的东西,可是这一刻想一想就知道正是这些世俗的东西,名誉名声,是他宴时宇帮江湛护住了。
他觉得太值了。
这辈子,都值了。
宴时宇故意玩世不恭的口气,语调轻轻一挑, “江湛,好了吧。多大点儿事儿啊。”
这时看见贺凯文在外面轻轻敲着走廊窗,宴时宇走过去直接把门打开了。
江湛把盖在头上的白大褂一把扯掉,抹了把脸,他不能在这儿做个蒙头乌龟,他得站起来。
可是突然看见屹立在眼前的贺凯文,他的眼泪又泄洪一般突突往外冒。
“啊!不——”江湛好像看见了洪水猛兽,转身就要躲开,刚站起来脚就软的滑了下去。
贺凯文弯下腰,双臂一伸,正准备把人捞起来。
“听说你出车祸了?”宴时宇看着他青肿着的脸颊,把目光又移到了他脖颈的擦伤。
贺凯文抬手摸了下脖子,微微笑着礼貌回答, “是的。郑警官出面帮忙,已经没事了。”
“Kevin,我没能救下您的父亲,真的对不住。请节哀。”
“最近怪药的事儿,我听我哥说过,宴医生尽力了,这不怪您。”
“……”
江湛惊愕地看着伪装绝佳,斯文儒雅的两个人之间理解又体贴的对话,他无比悍然,想说句话,气得浑身发抖,嗓子眼被一口浊气堵得死死的,发不出声音来。
“江湛难过是工作上的事儿,回头再说。你把他带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他两天没合眼了。”
说着话宴时宇一转身准备了一剂针药,一句话没有,对着江湛的胳膊就打了进去。
“不是,宴时宇,你他妈是个疯子,别——”
贺凯文微微蹙眉,看着转瞬被推进去的针管, “你给他打的什么?”
“放心。对身体无碍,这样他能安心睡会儿。他太累了。”
江湛垂下脑袋,连挣扎都做不到,只剩下了安静的呼吸声。
宴时宇和贺凯文几乎同时松了口气,两个人各有心事,相觑一笑。似乎这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用我找司机送你吗?”宴时宇帮着搭了把手。
“不用。我有司机,停在地下。”贺凯文已经把江湛横抱了起来。
“他很爱面子,你这样抱他出去,会被人拍下来……”
贺凯文拾起来白大褂,盖在江湛脸上, “谢谢。”
“走货梯吧。”宴时宇一直把人送上电梯,两个人之间明明剑拔弩张的气氛,谁也没多提一句傅坚的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