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江湛又一寻思,傅坚没糊涂。
这也许不是糊涂话!
这一刻,江湛不想记得自己是个医生,他声音冰冷发狠, “其实景阳他也可以,”救您。
一旁的宴时宇突然胳膊肘怼了怼江湛, “江湛!”他把药片从小药瓶里倒了一片出来。
江湛一眼就注意到了宴时宇手心里的白药片上刻印着“V”字。
Vala的新型药!
竟然装在痛风药瓶子里。
这如出一辙的低劣手段!
“温姨!”江湛转身问陆温, “您刚刚给傅伯伯吃这个吗?”
“哦。吃了。”
“什么时候?”
“十分钟前吧。”
宴时宇也急了,口气略带责备, “不是说暂时住院观察吗?您怎么突然给患者吃药!”
“小伙子,这个就是他每天吃的痛风药啊。刚刚下了手术台,你们不是说没事儿了嘛。”
江湛浑身战栗着,但这时必须冷静。
他为了不吓到陆温,尽量让语气平和,温声询问, “温姨,急救的时候,您怎么会想着带痛风药过来?”
“哎呀,走的那么急,我没有带的。刚刚芸姐来电话问状况,提醒我说把药放在了包里,我这才想起来给他吃上。”
“芸姐?”
“哦。我们家的保姆。一直照顾我们起居呢。”
“有什么问题吗?”陆温只是个担心丈夫的妻子。
问题大了。现在没时间跟她细说,江湛只轻轻摇摇头。
他看着渐变的心脏波形,悄声问, “洗胃来得及吗?”
宴时宇低声回答, “来不及了。O型血,血溶速度很快,我们一起测过。”
“准备手术。现在搭桥……”
江湛还要说话,被宴时宇一把拽了出去。
“江湛,我们也是人,你看看你眼睛通红,浑身还在战栗。一晚上,你一口水没喝,一天下来,你尿过一泡尿吗!”宴时宇把他抵在墙边, “而且,我们都清楚,他这个药量,又在这时候服用,搭桥手术很难保命。”
“那他妈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江湛抹了把脸,竟然手上湿了。
他第一次觉得很无助很无力,身子软的要顺着墙滑下去, “这不是明摆着要取凯文的心脏吗。这种移植我怎么做?”
他也会恐慌,心脏被重锤敲打的感觉,江湛忍不住道出了心声。
“郑迟那里不是才说过嘛。傍晚刚有一场车祸,儿子救了老子。这他妈的还有天理吗。”
“江湛,你先冷静一下。”宴时宇抬手拍了拍江湛的后背,发现他的后背也在发抖, “没事的。”
“我怎么冷静?怎么会没事?”江湛冷笑一声, “没事?就是一会儿凯文的心脏送过来,你帮我挖吗?”
他完全没办法冷静。
别说冷静了,克制着自己还像个医生已经是极限,他快要控制不住情绪了。
想到贺凯文也会车祸,也会像傍晚送过来那个23岁的大学生那样,再睁不开眼睛,等着挖出来心脏移植给他的父亲……要崩溃了。
江湛脖筋一突一突地崩着,心脏一缩一缩地跳着,唇角边也一抽一抽地,连含在嘴里的烟卷都不会吸了。
他不止是喜欢他,远远不止。
这一刻,江湛才认识到,喜欢两个字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
他现在是担心,是害怕,是恐惧——
这种方式失去他,他这辈子还怎么过,让他怎么过啊。
他再没什么理智,去他妈的冷静!
想起来最后跟贺凯文相处时,明明为小时候的凯文而心痛,他竟然不痛不痒地告诉他, “别再理他们一家人了。忘了他们。”他甚至觉得自己假惺惺的令人作呕,他怎么能这么置身事外地说这种话。
再不提他们傅家人,就躲得过去吗!
江湛不敢想象,如果贺凯文的心脏移植给傅坚,他恐怕会举起手术刀一刀刺下去。
不,他舍不得刺到心脏。
他会劈开傅坚的胸膛,把胸肋骨一根根掰断,小心翼翼地把他心爱的人的心脏重新挖出来。
他从来没有做过活体取器官,但这一刻哪怕想一想,都好像浑身浸淫了毒液的血液已汹涌地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是个医生,是个负责的好医生,他从来没有过杀人的冲动。
他救人无数,还没有一次错手杀过任何一个人。
哪怕曾经急救送过来的凶犯,肺出血胸腔积液过半,别人劝他别再费力的时候,他也是硬撑着9个小时守着手术台把人救活了。
可是现在,江湛觉得他被夺舍了一般,丢了魂魄,不想哭却满脸湿漉漉的。
眼前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却依然能清晰看到一张帅到英俊无比的笑脸,贺凯文在跟他笑。
清醒着出现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