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时宇双手叉在胸前,又放下了,顿了顿, “我人已经回来,现在给你干活呢,这个不重要了吧。江湛,你跟男朋友吵架,我不想在这里里外不是人。”
“不能说吗?”江湛死盯着他, “还是,有人不让你说?!”
“我是个不值钱的疯子,但也是个男人,男人总要守约嘛。”宴时宇讪讪笑笑,没有告诉她。
江湛,我不想伤你,我舍不得。宴时宇就这么笑眯眯看着江湛,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我总会知道的。”江湛没有抑扬,只这一句,转身要走。
“江湛。”宴时宇叫住了他。
江湛没回头, “干什么?”
“你问我的话,其实你心里有数,自己也可以求证。但我想提醒你一句。”
“什么?”
“我是个心理医生,但也会时常麻痹自己。比如,把‘喜欢你’挂在嘴边,时间久了,就会错觉你是不是已经回应我了……”
“你有病吧。”
“我有没有病我自己清楚。”宴时宇声色淡定,语气依然平和, “但你有没有麻痹过自己,你自己清楚吗?”
江湛咬着下唇,不想听下去了。
“你喜欢他,你跟他表白了,所以你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也喜欢你。”宴时宇对着他的背影,每个字似乎都带着回音很清楚, “你告诉他你喜欢他的时候,他是怎么回应的……”
江湛记得很清楚。
他没有回应。
他明明记得很清楚;
可是,江湛好像在这一刻才第一次知道。
江湛没再听宴时宇说下去。
反正赶过来,就是要把消炎药给他而已。
他做到了,公事公办,可以离开了。
毕竟,这个周末,本来他也是休息,不用上班。
江湛逃一样离开了医院,他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听任何人说话。
因为多听到一个声音,这个声音都好像在嘲笑他。
笑他太傻了,笑他被傅家人骗了两次。
他那么疯狂又直白地告诉贺凯文:喜欢他。真的喜欢。
他以为他纯情浪漫,以为他们的相遇相知相爱都是不得已动了情,不可控地动了心……
全是他妈扯淡。
原来都是在骗他吗??
他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蓄谋这么久。
兜里手机振动,江湛直接把手机关了,他不想再看。
没了打车软件,周六的马路上,伸手叫车并不容易。
恍惚间,他走到租单车的路边,拽着一辆单车使劲儿晃了晃。
“诶,同学,你别这样。”旁边一个跟他同款同色系校服的少年把黑色单肩包往脖子上一跨,从自行车上下来, “自付宝儿扫一个才五块钱,来,我帮你付。”
一个毛小子也配叫他“同学”,真他妈点儿背,三角形LOGO的黑色单肩包,竟然跟那个野小子是同一款。
江湛一眼也不想多看,一摸兜,还真有个10元硬币。
他把硬币往少年胸前一抛,哑声道, “哥赏你的,不用找了。”
随即冷哼一声,骑上少年身旁的自行车,他双腿快速蹬了起来。
“诶,那个,小哥,你骑是的我的山地车。喂!”
五千块的山地车换了个10元硬币,少年看着远去的背影,笑着自言自语, “挺帅气的偷车贼。”
他把单肩包往身后一甩,屁股兜里掏出来手机,冲着江湛拐弯的侧影连着拍了几张快照。
江湛上一次骑单车还是上学那会儿。
迎着四月春风,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他只想一直一直骑下去,不知道路会不会有尽头……
离开了闹市区,中间停下来喝了半瓶水,又靠着小卖铺抽了半盒烟。
看着曾经熟悉的稻阳里村开发区路标,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渐渐地
不远处的天边,从耀眼的橘红到神秘的酱紫色。
一人一车的影子也越拉越长——
夜色降临。
十年前曾经热闹的开发区游乐场,如今日渐清冷,今年过完春节,就正式关圆荒废了。
此时入了夜更是添了几分荒凉。
江湛骑到摩天轮下面,停下自行车,点上了烟。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摩天轮,仿佛巨人手里的舵盘。
可惜,这舵盘不动了。
江湛单手夹着烟,走过去一拳捣碎了旁边操控室的玻璃窗。
他把胳膊伸进去,转瞬,摩天轮重新转了起来。
这一招,小时候哄妹妹的,后来被大哥和母亲教训过,这恐怕是他年少时做过最出格的事儿。
他看着轿厢一个个升起来,转过最高点又落下去;
似乎每一个轿厢都禁不住想起他和贺凯文重逢后的一次次巧遇。
郑迟的浴室,宴时宇的客厅,渤医大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