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则匀回头眼角带泪,手中扬着一两的小酒盅。
对知意说:“腓腓,我在玉南的唯一亲人也死去了。从前每次回来,无论多晚无论多忙,陈叔都会来陪我喝一杯。”
知意从旁边的小宝包中掏出一个新的酒盅,给自己也满上,然后“叮”的一声。和许则匀手里的杯子发出清脆碰撞。
琼浆玉液散发着粮食的酿造香味。
浓郁的青草的湿润和苦香,是属于明城的独特的空气味道。
知意回答:“哥,你还有我。”
秀颈仰起来,漂亮的眉头微微蹙着。
她红润的嘴唇衔着酒杯杯壁,一饮而尽。
许则匀也喝了一杯。
然后把供台上香案后属于陈元的那一杯倒在墓前的泥土青草地中。
“腓腓,他们只是为了保护百姓,不受到毒品的伤害和威胁。他们只是在维护法律的尊严。”
“可是那些丧心病狂的人,非要置他们于死地不可。”
第121章 恩竹落网
落后就要挨打。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小时候许则匀从纪录片中听到这两句话。
“那时候我以为是我们的保护措施做得不到位,也以为是安防技术不够先进。当时我想一定要发明出世界上最轻薄最有效的防弹衣和反追踪定位系统。”
现在‘中保特卫’的安防技术,对警察的保护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北美。
微风吹过白杨树,树叶如低语,如哀泣。
肃穆的环境中响起白杨树成林的悲歌。
红外线、热敏成像、纳米材料、遥感射击。
每一项技术的成功,都是‘中保特卫’在突破技术壁垒的封锁。
许则匀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能力,试验场和实验室都成为了全球顶尖。
但是陈元还是死在了犯罪分子的算计之中。
许则匀说:“腓腓,我当时甚至觉得,是不是选错了路?”
究竟怎么样才能。避免流血和牺牲?
现在,金·昂列团伙终于被全部缉拿归案。
噩梦将要醒来,笼罩在玉南上空的乌云,也迎来了被狂风吹散的这一天。
在陈元的墓前,做告别,三鞠躬之后。
知意问许则匀:“钟靖阿姨和段磊叔叔是不是也埋在这里?”
许则匀指着山坡上的方向说:“对。他们离开的早,位置在更上面。”
知意和他十指紧扣:“我现在就想去看看。”
两个人一路无言,默默向上爬行。
宽宽的台阶,高大的树木,亚热带的风。
知意出了一身的汗。
他们停在钟靖的墓前,年轻可爱笑容温柔又甜美。
警帽的帽檐之下,秀眉弯弯,眼波如水。
因为岁月的照拂和阳光的洗礼,这张英姿飒爽,又不失婉约的照片,已经褪色、泛黄。
红色五角星,大概是被雨水冲刷。
在尖角的位置,留下四道已经风干的颜料红。
许则匀拿了抹布,从墓碑到供台,包括两边的石狮子和照片、刻字,都细细擦拭干净。
他语调淡薄,像是真的在和钟靖聊天。
他说:“妈,明天你要搬家了,和爸爸搬到一起去住。”
“这么多年你们在天上见面了吗?你想他了吧?”
知意听得心碎。
她想,许则匀的心,也被当初绑匪手里的霰弹枪打碎了吧。
他缝缝补补,东拼西凑,才得以来到这儿,平静地和母亲说话。
时间可以磨平所有,可是至亲的去世是一生的潮湿。
知意紧紧的,握着许则匀的手。
紧到脉搏相合,指尖仿佛要嵌入对方的手背里面去。
她跪下,磕头。
“钟靖阿姨,我是你当时救下来的那个小姑娘。”
“那年我不到六岁,现在,我已经二十三岁了。”
“我叫孔知意,许则匀他叫我腓腓。”
“如果您还在,一定也是叫我腓腓吧。”
“阿姨,我会好好爱他。”
“阿姨,我会让他快乐。”
“阿姨,我会带着你的爱,和他一起,好好生活。”
……
而段磊的墓,却和这里的大多数不相同。
在一片苍翠的松柏树林里,一处没有字、也没有照片的墓碑。
唯一有的,是一颗红色五角星。
许则匀声音低到泥土里:“这是我爸。”
知意在近代警史调研时,见过类似的照片。
从没想过,许则匀的亲生父亲,就是这样隐秘而伟大的存在。
隐姓埋名,忘记自我。
这样的震恸,知意一句话多都说不出来。
……
晚上,知意第一次,在明城没有住最豪华的酒店顶层。
而是跟着许则匀,遵从警方的安排,住进了公安厅下属的招待所。
不算简陋,是朴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