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过灵山三千阶,承受灵魂撕裂的剧痛,我每日闭关修行,一刻不敢懈怠,当年帝王将相为求灵山一卦聚于山前虔诚跪拜,千金散尽,灵山便是神坛,如今巫师不再被需要了,灵山便被弃之敝履,你说,这公平吗?!”
南禺眸子里的失望溢出来,道:“你做的太狠了,这不是你草菅人命的理由。”
“没有退路了!”巫咸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戾气,“我封卦前的最后一算,灵山百年后将会被倾覆,我与师弟们夜观天象,反复测算,试了千百种修改卦象的方法,最后都是徒劳无功,我们只能布下这护山大阵,杀友杀仙杀人杀妖,用他们源源不断的力量来巩固灵山的根基!”
“灵山不死,威名永恒!”
“护山大阵有诸多缺陷,从师弟们献祭那一刻起,我与灵山再无其他退路!”
南禺一怔,问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就不怕这天谴最后落在自己身上。”
“天道?!呵,天道算什么。”巫咸笑出了眼泪,接着说道:“天道若真有眼,灵山便不会有此困境,这些年灵山再度声名远扬,足以证明我是对的。”
“天道不公,我做我自己的天道。”
说罢,巫咸突然恢复了平静,抬手指着南禺的鼻尖儿,轻声道:“南禺,你那么聪明,你如今比不得盛时的十分之一,其实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虽说仙树不灭,生生不息,但老桃树终究会枯萎,而仙人也将永不入轮回。”
“待桃树枯死之时,你便不能再护着阿影,她与你血脉相连,待你死后,她也不过百年寿数,你不愿她承受相思的苦楚,便一直踟蹰不前,可悲,可叹!”
南禺叹了一声,说:“惧怕结果不是逃避的理由,要不是你,我还想不通,为了表达谢意,我赠予你一份礼物。”
此刻,护山大阵外的烟花与火炮开始炸开,五彩绚烂的光迷了巫咸的眼睛,她晃了晃,勉强稳住身形,不屑地笑了笑,“这就是你的底气吗?”
半空中忽然凝出一副画卷,第一幕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城内摆设破旧不堪,城墙下饿殍遍野,小乞丐从死人堆里醒过来,头顶上盘旋着几只伺机而动的乌鸦,她环视着周围的惨状,杵着根死人白骨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往城外走了。
战况逼得流民易子而食,看见从城里走出来一个个头不大的小孩儿,哄闹着涌了过来。
“肉!有肉吃了!”
“活人的肉是香的,终于不用再吃腐肉了!”
“哈哈哈,你们都滚开,她是我的!”
“我的!”
“......”
那群瘦弱的汉子扭打起来,久未进食导致他们身体虚弱,只能凭着本能手脚并用,又啃又咬,还满口的胡言乱语,哭爹骂娘,一切的道德与秩序都没了。
“畜生,老子把你养这么大,就是来抢吃的吗?!”
“老不死的东西,你怎么还没死!”
旁边的人起哄,“快上,打死一个今晚煮肉汤。”
小乞丐紧紧握住一块碎瓷片,有人从她后背扑上来,勒住她的喉咙,她憋红了脸,挣脱不得,蹬了几下腿,渐渐没了动静。
那人失了戒心,掏出把匕首准备解肉,低头的时候突然笑不出声来,“嚯嚯嚯”的破风声从脖颈上的伤口灌出来,鲜血喷溅一地,腥臭勾来了野狗。
小乞丐抿了抿嘴唇,眼神凶狠异常,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骗人的演技已经相当熟练了,那群人还在为她的归属打得火热,胳膊腿儿漫天乱飞,她趁其不备将自己的晚餐拖进了瘴气丛生的树林里。
她不知疲倦,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直到完全看不见身后破败的城池,最后晕倒在一处水塘边,正值盛夏,流水潺潺,草虫鸣叫,不过半日的光景,尸体已经开始发臭了。
夜晚,她是在一阵剧烈的疼痛中醒来的,乌鸦啄干净她的眼球,她吃痛,却不敢大声喧哗,不敢生明火,怕引来山间的野兽,只能颤着手,用钝了刃的匕首割下尸体的胸脯肉,敲骨吸髓,食肉寝皮,缩成一团靠发抖挨过了一整夜。
南禺嗓音清冷,“后来灵山的人救了你,但灵山弟子万里挑一,他们给你希望又赠你更大的绝望,你凭着惊人的意志力爬过灵山三千阶,终于让他们松了口,赐你名巫咸。”
“灵山宗旨,巫师传承天意,指引帝王星,救万民于水火。”
巫咸眼里全是厌恶,她用尽全力一鞭子挥下去,厉声道:“我不想再过与猪狗争食的日子。”她刻苦修炼,终于有了半仙体质,寿数虽长,却也摆脱不了入轮回的命运,做人的痛苦,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