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低低地笑,不知从哪儿掏出把戒尺来,敲了她脑袋一下,说:“怎么?几年不见,话都不会讲了。”
叶清影咬了下舌尖,面不改色道:“招摇姐姐。”
“欸,我亲爱的滚滚师侄。”招摇笑吟吟道,她摘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叶清影先是一僵,然后本能的排斥,手心攥出点汗意,最后才注意到那张其貌不扬的脸。
“怎么,被我的美貌俘虏了,想要移情别恋了,那师妹不得揍死我啊。”招摇吹了声哨,大门“砰”一声被撞开,二毛冲上来打滚,口水溅在叶清影手背上。
“我家二毛才不是狼,正宗的怒毛兽。”
“怎么,你小时候老说要骑大马,我家二毛吃了多少苦,这就记不得了?”
作者有话说:
怒毛兽,在《述异记》中有记载,封微山中有怒毛兽,若不嗔,毛短三寸,若嗔,毛长三尺。
就是说情绪稳定的时候毛只有三寸长,情绪激动的时候会炸起来,有三尺长。
神奇,可爱,想摸。
第130章 半妖
叶清影叫她招摇姐姐, 招摇称她滚滚师侄,各讲各的,乱了套了。
招摇唤了二毛过来, 顺了顺毛, 说:“你第一次来招摇山的时候还没化形, 小小一团缩在师妹的肩膀上,看见谁都怕,看见谁都咬, 像小狗一样。”
听她说起这些, 叶清影就觉得脸颊发烫,毕竟她不太想回忆起那些囧事。
招摇这人性子顽劣, 总是趁南禺不注意的时候, 将她翻过来四脚朝天放着,戳戳柔软的肚皮,然后再装作不经意间路过, 说一句:“瞧我这师侄, 圆滚滚的真可爱。”
最可恶的是,招摇一口一个师侄的叫着,却又哄骗她叫姐姐,说这样显得年轻活泼。
彼时,叶清影少不经事,不觉得有何不妥, 现在, 习惯这个称呼,再想去换一个, 便觉得什么听起来都挺拗口的, 也就算了。
算算日子, 金陵一别,两人也是百年未曾见过面了。
招摇聊起了些家长里短,手里斟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嗔怪道:“小没良心的,这么久也不看看孤寡老人。”
叶清影抬眼,颇有些心不在焉,瞧见那张陌生的脸,复而低头,说:“你以前不长这样。”
招摇意味生长地笑了笑,反问道:“那我以前长什么样?”
“好看。”叶清影脱口而出,波澜不惊的表情让招摇觉得自己像块待价而沽的猪肉,她不太高兴地瘪了下嘴,说:“啧,你我的关系用不着假意寒暄。”
叶清影忽而皱起眉,指尖抠掉茶案的一块皮,瞄了她一眼,说:“招摇姐姐,她有事瞒我。”
招摇似乎毫不意外,单手撑着下巴,眉眼间风情万种,笑吟吟道:“滚滚师侄,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晓得其中内幕呢?”
叶清影动了动唇,还没讲出话来,又听见她说:“况且就算我知晓,她自己都不愿意告诉你,我又怎么忍心出卖我的宝贝师妹呢?”
叶清影愣了一下,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嗯”来。
招摇养了只天下绝无仅有的怒毛兽,寒衣节那天不羡仙茶舍游船,几人曾在九孔石桥上相互对望过一眼,叶清影的脑子里因为有百无禁忌符的压迫,暂时不能视物,可南禺分明也瞧见了,却装作素不相识。
“招摇姐姐。”叶清影微微弓着腰,嗓音模糊沙哑,她低着头,额前抵在茶案边,磕出一道红痕来,说:“求你。”
她抬起头,低下去,把祈求的话不断重复了几遍,“求你帮我。”
招摇先是一僵,抿了口热茶手指渐渐暖和起来,眼里划过一丝不忍,伸手抬了抬她的手臂,换了副轻松的语气,“还没过年呢,磕什么头。”
叶清影顺着力道坐直身体,半跪着草铺团上,下唇咬出两个牙印,脸颊上蜿蜒出两道水痕。
招摇不禁叹了口气,这孩子哭起来也是憋着的,瞧着怎么这么可怜呢,和她那个师父果真是一脉相承。
招摇不紧不慢地拂开了茶具,说:“其实,宝贝师妹已经来过了,她有很多事都不愿瞒着你,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话讲不出口,就只能委托我来了结。”
叶清影顿了一下,“了结”这两个字让她如坐针毡,她缓了缓神,咽下喉间的颤意,说:“我......记起来许多事,但在那些走马灯里,我好像一直都长不大。”
此话一出,室内死一般的死寂。
招摇的目光扫过她的脸,起身阖上了窗户,布了一个结界,楼下嘈杂的喧闹声陡然消失,而不安的心跳声却愈演愈烈。
她问:“滚滚,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叶清影觉得自己像无根的破絮,被挂在枯萎的树枝上随风飘荡,她几乎机械地吐出几个字:“我是大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