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有很多,道歉,认错,祈求,当对上沈厝那双无波无澜的双眼时,谢无声只剩下了一句话:“泸溪这次,这么久的时间里,你有想过一次告诉我你的身份吗?”
沈厝的目光不避不闪:“没有。”
“为什么?”谢无声用力抿住颤抖的唇。
“没有为什么。”沈厝举步前行。
谢无声立马跟上,他像个得不到糖就要哭闹的孩子,不依不饶的跟在沈厝身后:“怎么会没有为什么,你告诉我,我改,我从前做错了事,我都改,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被夺舍之后,整整十三年不来找我。为什么再次相逢,你哪怕看着我因为你的身体对你恶言相向也不肯对自己解释一句。为什么在我道歉在我补偿,在我求你之后,你却还是要走。
谢无声终于把人圈在自己最安全的地方,也终于能问一句为什么了。
沈厝哪怕魂体安定融合了,在面对这接连不断为什么中,也很难维持镇定冷静,他心中已经失望透顶,连怒火都生不起来,却还是转身面向谢无声,将曾经问出没有回答的问题再次抛出:“为什么?那你种这满山的灯笼花是为什么?为了安抚你曾经因为忽略我而愧疚的心?还是为了纪念你那触手可得却又失去的关怀?”
他不想去刺激谢无声的,哪怕是已经从入魔状态清醒过来的谢无声。
可沈厝很难冷静下来,就像是谢无声遇见他也总是要一个刨根问底的答案一般:“我们彼此何必惺惺作态。”他看了一眼周边满身的花,闭合的花瓣垂下碰到他的发间,沈厝冷笑:“我被困在这个躯壳里十三年,这株花,”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放缓的手里的力气,没有折断那朵花:“你若是真放在心里,又怎会看不出我的求救!”
十三年后相遇第一次如此面对面,开诚布公的交谈,谢无声招魂无数次,从来没想过招魂不成功的原因,竟然是沈厝根本就没离开过宗门,他被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不,不会的,那个,那个人不喜欢花草,除了草药,他从不碰其他,我不会看不到你的暗示,这其中一定有,”
沈厝脾气再好,面对他经历过的事实接二连三的被否定,泥人也忍不住有了三分火气,他挥手将谢无声不自觉伸过来的臂膀打掉,声音高了上去:“不会?!被关了十三年不见天日的是我,被忽视求救的也是我,你是认为我已经疯到捏造事实欺骗你了吗?”
沈厝那一而再再而三压制的火气奔涌上来:“从前你嫌弃我不努力修炼,好,我走,我活该被忽视,那十三年我认了,你身边有一个能给你撑起门面的‘沈厝’了,现在你为什么就是不能让我过一天平静的日子!”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你觉得不合适就可以推开我,你觉得合适我就得回来,我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我不是你的狗,不是你哪怕要打死我,我都会向你摇尾巴的狗!”
谢无声已经慌到称得上狼狈,他身上衣着整齐,温文尔雅,可神情却像是落水的犬:“没有,我没有不把你当人。”他从乾坤袋中拿出玉瓶献宝似得送到沈厝面前:“你看,我学会了把修为分裂的法术,你以后不用再修炼了,我的修为可以分给你,这样你的寿命也会和我一样,我从前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怕,怕你修为不够,老去或是有什么意外我护不住你,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你相信我,沈厝。”
那三个装着谢无声无双修为的玉瓶,世间多少人想要,可沈厝看着它只觉得可悲:“所以,你知道我其实天赋有限是不是?”
谢无声直视他的双眼:“那时候我还没找到方法,我以为足够的努力就能弥补天赋的差距。”
沈厝轻轻摇了摇头:“你修仙,你不会不知道,天赋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谢无声避开了他的眼神,“寿命还有别的办法延长,药修可以不出宗门,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努力没有效果,为何你还要逼我修炼?”
为何要逼沈厝修炼?就因为几个梦吗?谢无声也无数次问过自己,从前他答不上来为何因梦惊慌,如今也答不上来沈厝的质问。可他一瞬间的沉默就已经给了沈厝答案。
沈厝很轻的替他回答,两个人已经靠的太近了,近到有些话不必大声也可听到:“其实你只是觉得,我若不劳而获就会变成依赖你的蛀虫,我就会因此变成你的依附,从你进入内门的那一刻,我们就不再是凡间平等的沈厝和谢无声了。”
“是否相配,世间便给了你答案。”
“你在第一次逼问我修为之时,也已经告诉了你自己,我与你不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