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说罢自觉伸手挽住崔植筠的手臂,且看她噘着小嘴, 狠狠挂在崔植筠臂间向前行去。可崔植筠明知他是故意为之, 却不曾计较, 毕竟太史筝那点重量,他还是担得起。
小两口慢慢悠悠来到院前, 柳愈庚合伞回头朝二人笑了笑, 抬手叩响了陈旧的门。
当木门轻开,门内的女子在瞧见柳愈庚后, 愁容不展。
她道:“二郎,你总算回来了。”
柳愈庚抖了抖伞上的雪, “路上雪厚,所以耽搁了些。宝念, 饭都做好了?”
待那叫宝念的女子点点头,他才转身与她介绍起身后人来,“这位崔师弟我就不多介绍,这位是师弟的媳妇太史筝,你二人好好打个招呼。”
宝念一抬眼,瞧见太史筝的脸,立刻惊讶道:“诶?你不是那位娘子吗?原来你就是崔郎君的媳妇。怪我眼拙不识。我就说这么好看的娘子,怎会在这僻静地一人躲雪呢。”
“嫂嫂…好。方才多有打扰,还请您莫怪。”太史筝听了这话,更加不好意思地朝崔植筠身侧躲了躲。筝要是知今日会这么尴尬,她定说什么也不会跟崔植筠过来。
“不怪,不怪。外头天寒,大家还是快些进去吧——”宝念却没在意,她敞开大门,邀了众人进去。
进到院中,筝依旧拽着崔植筠不松手。
只瞧崔植筠往东,她跟着往东,崔植筠抬手将礼放下,她也跟着上去。弄着人家宝念两口子,直盯着崔植筠感叹,这夫妻俩的关系也忒好了点。
直到,崔植筠被瞧得不好意思,这才动了动手臂,同身上粘着的人低声道:“夫人现在可以松手了。若是某去方便,夫人难道也要跟着吗?”
太史筝那张脸瞧上去比苦瓜还苦,她终于不情不愿地将手松了去。
可她还是紧贴着崔植筠身侧不肯远离。
柳愈庚先进了屋,他在扫视过桌案上简单的饭菜后,顿时变脸对宝念呼喝道:“师弟帮了咱们那么多,你就做这几个素菜招待恩人?且他今日还带着弟妹前来。你这妇人怎么这么拎不清——去去,将你从老家带来的那只老母鸡宰了,莫要让师弟觉得我们待客不周。”
宝念闻言面露难色,“二…二郎,那只鸡是留着下蛋用的。”
“下蛋?既是下蛋,那你就不会拿钱到街上买些荤菜吗?”柳愈庚说话的声音愈发高亢。
宝念不敢招惹,却还是有些委屈。
她免不了低声诉起自己这么多年压抑在心底的苦来,“钱钱钱…你惯只会动嘴。这么多年,你只顾读书,从不贴补家用。如今我就是生了个孩子,家中田产便被你大哥他们尽数占去,你说我哪还有什么积蓄。就余剩下我的那点嫁妆,那可是我们娘俩的命——”
“你说我拎不清?此番若不是有崔郎君帮衬,我与孩子就要冻死在这大雪天里了,你说我怎会不知感恩?”
“我只不过是实在没有办法。”
宝念有些激动。
那时的她只想着无论生活再难,只要一家人在一块,就总能将这难关渡过去。
可眼看生活一地鸡毛,和身边人那颐指气使的模样。
宝念竟开始迷茫。
她也不知当初鼓起勇气背井离乡,跨越百里前来京城寻夫的选择,是对是错了……
糟糠之妻的窘迫,在宝念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可那看上去憨实的男人,却好似不以为意。他似乎并不觉得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要怪也只能怪老天不公,叫他怀才八年而不遇。
所以,当他面对起宝念的抱怨,也只会无能地说:“妇人之见,有外人在,我不与你争辩。总之,你今日就是不许用这些东西招待贵客。你既已来到汴京,就要守汴京的规矩。”
汴京的规矩?哪门子的规矩?
这不就是为了他那点可怜的破面子?却叫他人为难。
简直胡扯。
太史筝此时与崔植筠站在院外,犯起嘀咕,却并未抬脚闯入他们二人的争吵。
这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外人也不好多参与。
可崔植筠转眸注意到自家媳妇那愤愤不平的目光,莫名一笑,瞧着今日若非是第一次见面,他这喜欢扶弱抑强的妻,就要冲上去替宝念嫂子理论一番。
只是此刻的僵持,该如何化解呢?屋内人陷入两难,崔植筠也一般。
筝却忽而高呼,故作难受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哎呦,郎君。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在快雪宴上油腻的东西吃多了,怎么有点恶心呢?我觉得今晚能吃清淡点也蛮好——不然我这胃真是遭不住。你快给我揉揉。”
崔植筠迷惑着看向身边人,“夫人,胃不在那。”
筝骤然愣住,
这人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还拆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