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死了。
死在雪地里,死在过去。
只能抓住虚无的回忆,用尽一生力气吊唁。
他相信了,宋轻轻说的,她不爱他。这句话,够铭肌镂骨,百挠穿心。
醒来,已经被他父母自作主张地送到国外,他睁着眼躺在病床,看着窗外陌生的景,看了一天一夜。
食指后遗症的割疼,逼得他面目狰狞,闭着眼咬着被子,度过日夜。
真疼。
林家夫妇不让他回国,安排他就读于一个私立大学,每日定量给他打钱,买了栋别墅,雇了个老婆子照顾他起居。
许玉月说:“她和她哥过得很好,比跟着你生活条件好多了。看开点。”
他接受了软弱无能的自己。
嗯。
谁对她更好谁才是她的选择,对于一个不辨情理的孩子来讲,无可厚非。没离家前他更胜一筹,所以才赖着他。她是个傻子,那些年他老是忘记。傻子怎么懂爱,不过一个七岁的小孩,却老是奢望她像成人一样会爱人。
我在徒劳什么?
他挂了电话。
失败的信息流进耳朵,有人重整旗鼓,新欢良药。
有人,用最激烈的方式耗尽一生,祭奠死亡,麻木浑噩行尸走骨地活着。
活着,是多么忍辱负重、奄奄一息的伟大事业。
“林凉哥哥……”
声如柔丝般绞窒脖颈,他的手附上她柔软的发顶,沙哑着声:
“轻轻妹妹……”
长发缠绕指尖的摩擦,咸湿的眼泪落进他的眼睛,脸颊蹭着手背的嫩意,他闭着眼,醉昏地搂紧人儿,缠绵缱绻。
她的背部中央有个胎记,淡淡粉色,几厘米的长宽,像个“木”字。双木为林的木,他的手指描绘它的一笔一画。
上辈子他给她留下的记号,是让他这辈子要找到她。
她爱哭,眼泪总像洪水般冲垮他的防线,得吃掉她的泪,哄得这个小朋友露出酒窝,瘫在他的怀中,喃喃地说:“林凉哥哥……你要永远哄我好不好……”
“好。”虚声的话贴近她的耳朵,“永远,永远。”
永远有多远,长久有多久,一生、一辈子,到底有多长。
他的大梦醒了。他不想再梦见她,徒增烦恼。
“不要来了。”梦中醒来,点了一根烟,望着玻璃外的月。
“别来了。”第二次加重语气,抽了三根烟。
“我告诉你!别来了!”二十次后的气急败坏,杯子台灯狠狠摔在地上,一片狼藉后颓然地倒在地上,任玻璃扎破他的肉,血色一片。
“求求你……宋轻轻,放过我……”无数次的挣扎痛苦,烟也挥不去,他个战败的奴隶。
月光照着他的影子,黑墙微光,烟火点点。
“宋轻轻,当初是你自己离开,你有什么资格在我的梦里……你凭什么?”
凭什么让我不得好活,不得安生,要存心让我难受。
他开始失眠,不愿入睡。
长期的失眠引发健忘,踏上楼梯的下一秒便会忘却自己要干什么。白天总精神不振,头昏脑涨。后来终于睡着一次,头磕在地上晕了。
医生说,睡眠不足会刺激胃腺,容易引发胃病和癌症,可以试试喝点酒。
逃课,不去上学,林先生整日酗酒。
他说,酒也是个好东西。
怅惘如月,燥沸如火。人间百味从舌苔里渗入,昏天黑地到忘人、忘事、忘现在、忘过去,忘全部。如果酒是孟婆汤,忘记一件事要忘记所有,他不在意。
酗酒使他上瘾,四肢常时乏力又头痛,大量的酒精抑制着脑部的呼吸中枢,有时呼吸停滞濒临死亡的苍白吓坏了家里的保姆,送他好几次去医院。
却治好了他的失眠。
他的身体好像坏了,总软绵绵的使不上劲,从酒吧里歪着身子走出,几步后便瘫在地上,难以起身。
有时横跨马路,竟一下腿软地摔在地上,一辆大卡车呼啸从他腿侧仅五厘米的距离擦过,司机破口大骂,他还昏着头眯着眼埋着头,仿若真的死了。
酒精助长了他原本的暴躁、阴郁。
他瘫在墙边,歪着头,笑着看着路过的一群人,出声:“小子,你的脸丑到我了。”
领头的人不善地盯着这个醉鬼:“你说什么?”
“我说,你真他妈丑!”手中酒瓶摔碎在地,酒意渲染着莫名的暴躁脾气,“长那么矮?”
或许是很久没打架了,总想动动拳头。只不过他还未抬手,便被一脚踢中肩膀,肚腹也被踢好几脚,倒在地上有些狼狈,胡子未刮,眼睛里都是血丝,口腔里的血有些腥。
“醉鬼一个。”那群人骂着走了。
他倒在地上哈哈大笑。
医生让他好好休息,不准喝酒。许玉月不再给他打钱,只给保姆打饭钱,又无数次劝他别这样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