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小人某市’的?”她从他的怀中仰起头,擦去眼泪,眼里是认真地疑惑,皱着眉,“林凉哥哥,你在说什么?”
他摸摸她的头,深深叹口气,又看着烟柜里少得可怜的香烟,闭了闭眼便弯下腰,额头抵住她的。
“轻轻。小卖铺先别开了吧。”
不知是悲还是喜,她环望了四周,从十五块的牙膏、五十块的大米再看到面前五角钱一个的棒棒糖,这些普通而平凡的东西。
她闭了眼再睁开,紧紧地握住林凉的手,颤着声音,回了他:
“好。”
他紧紧回握她。他说等着吧,轻轻,他们一定会有报应的。
束手无策的感觉比想象中还要糟糕,像个哑巴,嘴角扯出血了,喉咙干了,嘴唇破裂。可说的话,不过全是重复的单音词罢了。
他还在笑,他不过咬牙切齿。
2
商铺在合同期内违约不会退回租金,那三个月的提前预支是最低的约期,本意是让她试试,好了再续,现在怕那些人不知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只好关了。于是小卖铺降价大甩卖,得来的钱不多,他全收着当生活支出。
轻凉超市,结束,不到一个月。
正式关店的那个晚上,他停靠在小区内的摩托车被人用榔头砸了,破碎不堪,油箱处砸了个洞来,把手也全捶烂了,轮胎被人戳破瘪气。
宋轻轻蹲在地上捡起碎片抹着泪骂那群人不得好死,又抬着头,唇瓣颤抖地问他。
她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呢?
他把剩余完好的零件拿去卖了,准备等伤好了再租借公司里的电瓶车。
他的左手还在恢复,宋轻轻不愿让他炒菜,想自己学,清洗完毕便听他一步步的指挥,却还是因为火而退却。她像一个极度恐高的人要去蹦极般,一次次地站在悬崖口,闭着眼,又一次次地睁开眼,抿着嘴站在原地,侧抬着头看着林凉用右手翻炒,他说:“我单手也可以的。你太小瞧我了。”
无数愧疚自责铺天盖地向她涌来。宋轻轻想,一无是处的累赘。是她吧。
如果有天他倒下了,她却连做个菜都恐惧成这样。
她开始害怕对上他的眼睛,她觉得里面有个破碎的内胆瓶,每一片里都有个小如蝼蚁的她。
夜晚她抱紧自己,埋头,又被他的手臂环住,他的气息落在脖后,温热的,濡湿的,清香的,扯着她的身体坠落,从云层里跌落。
呐喊,再粉身碎骨。
喂!谁能告诉我,同样的一件事而已,为什么……为什么到我手里就做不好呢?!眼看它腐烂,眼看它消失殆尽。
她的泪被枕头吞了,又被它反敷上她的脸颊,她的脸颊和身体一样,正阴雨绵绵,潮湿生苔。
也许……
就因为我是个傻子。所以一辈子只能蜷缩、畏惧、无知。就这样……认命了。
这个一月是新一年艰难的开头,他的左手还没恢复,房租已经到期,付完房租,又是水电费,家中油米也需要添置,他和她,已经很久没买新衣了。
没了摩托车,仅凭双腿的效率送外卖是很低的,现在一天顶多赚三十块,除去每日必须的开销,他还想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月底宋轻轻翻过他的钱包,数了数,九十二块五,是全部的积蓄。
她说,要不要把相机卖了?
他不肯。
到后面桌上已经没肉,只是些瓢儿菜、白菜和血皮菜交替出现,她明白这些变化因何而起,更是难以下咽,筷子扒拉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
林凉见她不想吃,看了看简陋清淡的菜肴,慢慢低了眸子。
第二天,他笑着让她穿好衣服,为她别好发卡,说是一个朋友要请他们吃饭。
少女坐在这家火锅店已将近半小时了,她抿了嘴看着手表,放下后又撑着下巴看向门口。
约莫再过了十分钟,那人终于来了。
少女笑脸盈盈地看着来人,可这笑容还未尽到完美便僵滞了。她看着他身旁也望着她的女孩,轻轻地皱眉了。
林凉拉着宋轻轻坐在少女的对面,向她轻声点头着:“莫月。”
莫月深吸一口气,笑着看向宋轻轻,抬着下巴:“这位是?”
“我女朋友,宋轻轻。”说着话,他为宋轻轻拆开了碗筷,用卫生纸擦净桌面,倒了杯茶水。
莫月看着他的一番动作,内心如绞,紧紧捏住了筷子,面上如笑:“难怪这次你能这么爽快地答应我的邀请呢。”
撞见林凉送外卖算是个意外。林家一直没有透露他离家出走的消息,只是说他在国外,所以莫月接过他手里的外卖时,内心是惊愕的。后来她一直点他固定的几家商铺单子,指定让他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