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秦诗枫开口的时候,却又陷入了两难之间。程之逸举止轻柔又细致地擦着时鸣的手臂,主动开口:“你那天带时鸣来的路上,他应该和你说了我的计划吧!八九不离十,我的确是想着把这个集团彻底暴露给警方,在你们之后赶到的警察是我让唐烬报得警。在会场现场播放的视频也已经邮到了市局,而且不只是温华,全国各地的公安都收到了这样一份视频。”
秦诗枫有些诧异,她问:“您,您这样做,是……”
她本想问为什么,可发现好像这个问法很愚蠢。
程之逸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他淡然一笑又主动回答:“今年五月份的时候,我作为省厅特邀的专家加入一个专案。专案就是国际刑警交办的核查有可能潜伏在天河市的神秘组织,因为我当时是受害人,又是后来的侦查研究员,所以会受邀。我以为看到了希望,可到了之后才发现,这像一个巨大的骗局,一切只是走一个过场。省厅立案侦查只是为了给上头一个交代,当年国际刑警移交的案卷,那些所谓的专家连翻都没有翻,我在那里的作用更多是为他们解闷。”
秦诗枫顿时有些难过,她作为这个警察这个群体中的一员,也作为一个普通的受法律保护的公民,理解又心疼着程之逸的无奈:“所以您才选择自己动手。”
时鸣说得不错,不把事情闹大,不会引起重视。只是他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程之逸解开时鸣病号服的扣子把人扶靠在自己肩头,衣服褪至腰际,那伤口搐的白纱还清在渗着红。他替他轻轻地擦着后背。
秦诗枫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假装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程之逸继续解释:“我知道你和时鸣都在疑惑,程之逸是不是疯了居然要拿上千人的性命开玩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依然没有任何情绪,可秦诗枫却说,“程老师,您,您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算不上什么苦衷。”
程之逸开始坦言,把六年前的暗夜里的秘辛一一铺陈:“六年前,我不得不离开警校,那时候我的精神条件已经不允许我再上讲台了。从我开始任教之后,家里的电脑,电视经常会被远程控制,会忽然开始播放我爸妈和奶奶被他们杀害的过程。那时候一到晚上我会被噩梦惊醒,然后不敢再睡。我甚至不敢回家,把学校宿舍的所有电脑,电视,有显示屏的东西都扔掉,可依然逃不脱。有一天晚上一个人走在地铁里,两边的屏幕也会忽然出现那些画面,他们在告诉我,我逃不掉。我的记忆力下降,精神也在衰退,时而低沉时而亢奋。”
说到这里程之逸忽然笑了:“那时候我所有的坏情绪几乎都是时鸣来承担,他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只是觉得我习惯性的讨厌他,但他却不顾缘由地依顺我,哄着我,可他这些举动在我看来根本没有效果,每次在他走后,我会陷入更深的自责,觉得自己糟糕至极,居然伤害那么好的人。”
程之逸回想着那段不堪的时光,秦诗枫看得出他的淡然很勉强。
“有一次我已经买好了药,那天请了假回家,打算找一个体面的方式离开。”程之逸握着抱着时鸣替他穿好衣服。
“这时候有人敲门,我打开门后,是时鸣扛着一个箱子,越过我直接进了家里,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看到了客厅茶几上的药,或许没看到,或许看到了。”程之逸回忆起来,时间太久已经模糊了很多细节,他不确定时鸣当时是不是扭头看了一下客厅,总之是大摇大摆地进了卧室。
进了卧室,看到程之逸皱着眉头,时鸣马上解释:“之前见你宿舍一整夜不关灯,应该是在备课学习,所以给你买了三个护眼灯。一个安在了你宿舍,这俩来给你家里安上。”
程之逸有些诧异,他还是带了些情绪问:“你怎么进的我宿舍?”
时鸣挽起袖子开始拆箱子:“当然是三十六计之美男计啊,你那宿舍的宿管阿姨忒好说话了。”
说完就开始在程之逸的书房和卧室装了起来。他故意拖延时间,假装什么都不会,一会儿问厂家,一会儿问朋友,磨磨蹭蹭待到晚上,才都安装好。程之逸看着他装好问:“可以走了吗?”
时鸣脸上蹭了些灰,又故意委屈地说:“老师,我都饿了一天了。赏我口饭吃呗!”
“我最近都在学校吃,家里没食材,你出去吃吧!”程之逸实在没有多少心情。不过那种即将面对死亡的平静,好像有了些变化。
时鸣听了这句话,直接从玄关处的衣钩上取下程之逸的外套给他披上,拉起他的手腕就往外走:“走,带你去超市,大少爷是不是还没逛过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