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莳没去，并对“邵公子”这个称呼抱以些微的嘲笑。
“为什么要帮我呢？邵公子。”
今天，他叫得自然得体。因为他在一次又一次小睡后的梦中重忆从前，恰好想到“邵公子”这个称呼是当初自己为他起的。
邵青在英国时是与他同一所学校的学弟，两人在一次篮球友谊赛中相识，成了朋友。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邵青眼中的情绪可谓千变万化，随后竟哈哈大笑起来。他几乎笑得不能自已，他张开双臂，想和恢复记忆的路司皓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可许莳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相比邵青，许莳显得过于平静，“为什么要对莫向安那么说？”许莳问。
“哦，我说了什么？”
“说——我和你睡过。”
邵青这才想起，他的确是说过的。“这个人我一年前在夜总会遇到过，巧了，他爽快地陪过我一晚。啧，滋味不错。”那天在他们离开红石养老院的时候，他拽过莫向安，故意对他这样说。
“让他厌恶你，然后甩掉你咯。不明白吗？我为你好。”
“还是说，你就愿意陪着一个精神病过日子，喜欢——被他按在地板上折磨。”邵青不怀好意道。
许莳脸上飞起红晕，他没想到邵青真的在门外偷听。
“是许莳的时候你愿意，现在是路司皓了，你还愿意吗？”
“一个你从来没当过一回事，只是遵从善良的本能救过一次的弟弟。从此觊觎上你，而且是数十年如一日地觊觎你。你想起来，不会打哆嗦吗？说实话，路司皓，我都为你难受。”
“所以呢？你能为我做什么？”许莳问。
“你不就想过琴棋诗酒花的平静日子吗？你跟我回疗养院，我可以在后山帮你盖一所你喜欢的房子，设计一个漂亮的院子。到时候你圈上篱笆，过你自己想要的平静生活，不用忧心任何事。”
“为什么？为什么为我做这些？”
邵青眨眨眼睛，“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许莳道：“假话。”
“呵呵，假话啊。假话是——”邵青提起身，将脸凑近许莳，闭上眼感受对方的鼻息，“想让你和我睡。”
许莳别过脸去，“真话呢？”
邵青站起身来，“许莳，哦不，路司皓，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在莫向安反悔前，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不愿意。”
“为什么。”
“我有我的路要走。”
“你的路，就是在莫向安身边捞钱，还你父亲欠的债，然后去给那个电焊工殉情是吗？”
像是提前窥见了许莳的人生剧本，邵青笃定地说出许莳的计划，然后饶有兴致地看对方惊讶的反应。
随后他得逞道：“没想到吧，我比你以为的更了解你。”
“我猜，你会爱上那个电焊工，是因为他够简单够纯朴够坦诚，足够让你心安？哈哈，路司皓，我是不是真的特别特别了解你。”
“莫向安去了哪里？”
“怎么？你想他？可惜哦，他走了，把你托付给了我。”
“邵青，我说过，我的路早就选好了。”
“这样啊……”邵青露出自信地笑，“那如果我说，我知道你爸在哪里呢？这样，你会不会跟我走？”
莫向安打邵青的电话不通，回到病房，则被告知病人已经转院走了。莫向安茫然站在原地，就像站在一个涨潮后被孤立水中的小岛，他前进一步是水，后退一步也是水。
他不怕死，怕的是这水会淹没他全部的希望。
莫向安仿佛已经隐隐预感到了。
第二十一章 安安
“感觉怎么样？”走进为许莳准备的VIP病房。邵青手上端着专为他开小灶做的粥。
他冲着许莳展示手中的托盘，表现出一个东道主的殷勤和热情。
“来，我亲手做的，尝尝。”说着话，邵青舀一小勺粥送到许莳的嘴边，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缩回手来将那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
许莳躺在床上，看着邵青殷勤的动作。脑袋里回忆着十年前在英国时的生活。青葱的岁月，终究隔了一层纱，他记得起往事的轮廓，却记不起琐碎的日常。面前的人，亦只有20%的熟悉，剩下80%的都是陌生。
“你好像老了。”抿下一口粥，许莳开口道。
许莳的话对邵青而言仿佛是什么快乐密码，他笑出了眼角的鱼尾纹，“如果你知道我每天要操心多少事，还要夸我句年轻。”
“尝尝灌汤小笼包，我们院的厨师做的，味道一绝。我当初在外面餐厅头一回吃到就立誓得把这做小笼包的厨师给挖过来。这不，人家现在真成了我们院食堂的掌勺，很多住这里的叔叔阿姨都好这一口。来，你尝尝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