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这多好笑!我认识他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许莳,你知道吗?我的人生早就毁了,在我10岁那年就已经毁了。从那之后,我就只为路哥哥而活。我也只能为路哥哥而活,你明白吗?”
不知道是不是没关窗,许莳身上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寒气。
“后来呢?”他问莫向安。
“后来?后来我答应了他,我答应了让他脱掉路司皓的那层皮并和他谈恋爱。我每天都有好好爱他,整整一个月吧,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吃饭,一起跑步,一起看电影,一起谈工作。我们拥抱、接吻、亲热。我不再叫他路哥哥,就叫他韩琦。我们每天都很甜蜜充实。我告诉他我要永远和他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他很激动,甚至流了泪……”
“然后——在他最心满意足的那天,我杀了他。”
许莳声音一惊,“你杀了他?”
“嗯,我杀了他。利用路哥哥来骗我,他本来就该死。”
对话到此截止,空气一时间沉默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有人“唉”了一声。
原来是许莳忽然叹了口气。
“你在为我叹气吗?”莫向安在半睡半梦间问道。
黑暗中,许莳只是机械地拍着莫向安的后背,并没有答话。
直到听到莫向安入睡的鼻息声,一声叹息声才又从他的喉间流了出来。许莳实在遗憾,遗憾没有装着自己的录音笔——如果莫向安说的是真的,这件事该能换来多大的一笔钱啊。
又过了很久,在确定莫向安已经睡熟的时候,许莳遛下床去,去到杂物间找到自己带来的那个破旧的行李包。
包里有个暗袋,暗袋里装着一张纸,纸上是由他的母亲亲手写下的一列列人名,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有对应的数额和银行卡号。
那些数额都在六位数到七位数不等,一张纸浏览下来,凭借口算根本加不出总额。然后许莳看了一眼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在纸上认真选了一个名字,并在后面打上对勾。
这个对勾意味着一笔亏欠被抹掉了,也意味着他离他的阿衡又近了一步。
“对不起,再等等我吧。”他在黑暗中喃喃道。
第十二章 同病相怜
“忘了什么都可以,别忘了这些。都是欠别人的,一朝还不清,就永远欠别人。许莳,你之前享过的福就算全都忘了,也是享受过的。这些债,有我和你爸的一份,也有你的一份。”
“答应我,有一分就还一分。若一分都没有,往后的日子就别再笑了。你笑的时候,别人都在哭呢。这些债还清之前,你不配好好生活。知道吗?你不配。”
妈妈有着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可是那双眼睛被生活折磨得失去了所有神采,又被癌症折磨得蓄满绝望。许莳知道,自己不答应,妈妈就不会瞑目。所以他答应了,也记住了。
曾有过怎样的生活,许莳早就忘了。可是他记得在妈妈生病需要交医疗费的时候,他从箱子里找到过一块表。他怀揣着那块表去二手商店问价格,忐忑中觉得能换到一千块就好了。
可是老板将表看了又看,最后出价20万。那老板打量着许莳寒酸的装扮,很郑重地问他这块绝版的古董表是不是偷来的,并要他签下保证书。
那么值钱的表,他怎么会有呢?又是怎么得来的呢?他想去医院问问妈妈,可是等他刚把钱交到医院,妈妈就昏迷进了ICU,之后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又或者,他在朦胧的梦里,也能知晓自己曾经有过快乐的日子。
最近一年来,他曾反复做一个梦。在一个漂亮的有着蓝色风车的地方和人们说笑谈天的梦。梦里有爸爸有妈妈,有很多人,只是他看不清他们的样子,只知道自己笑得很开心。
钱,他还不清的。可是妈妈说,如果钱还清了,爸爸可能就会出现。
谁不想有个亲人呢?若他的父亲当真还活着,那么在去和阿衡做伴之前,他很想记住自己父亲的样子。
等他回到卧室已经是凌晨四点,莫向安看上去还睡得很好。
他蹲在床边看他,恍惚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这一个月到底在做什么呢?误打误撞被选上做替身,然后糊里糊涂就做起了替身。每天听人喊自己路哥哥,每天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像个游魂一样走来走去。他没有情绪,也没有感情,感兴趣的只有银行卡里的数字。甚至——他对自己的雇主也没半点熟悉。
他用已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细细地观察莫向安的眼睛、脖子、脸的轮廓,观察到最后,依旧还是感觉陌生。明明在几小时前,这个人还躺在他的怀里,可是他却记不起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