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月,人消瘦了不少。
尤父那颗老父亲的心不禁一酸,对这个儿子,他是真的全心全意地疼爱着。
如今伤在儿身,更是痛在父心。
尤父长叹一口气,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尤傲风的房间。
他走进卧室,宋知秋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还没休息?”尤父问。
宋知秋回过神,先是勉强扬起笑来:“吃过了吗,没吃我去吩咐红婶给你做点菜。”
尤父抬手拦住她,“不用麻烦了,我不饿。”
宋知秋走到尤父旁边,伸手在他的太阳穴两侧轻轻揉按,声音温柔地问:“这些日子,公司的事一定很伤脑筋吧。”
尤父在她的抚慰下慢慢松开了眉头,他拍拍宋知秋的手,“还好,你也别太担心,在家里照顾好小风就好。”
宋知秋顺势停了停,叹了口气。
尤父问:“怎么了?小风的病情恶化了吗?”
“没有,只是……”
宋知秋坐在尤父旁边,依偎着靠着他的肩头,“今天小风看见了新闻,很是难过。”
“我安慰了他好长时间,哎,我也知道,小风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继承人呢?”
她双手捂脸掩面而泣,抽抽泣泣地说:“只要,只要小听以后能看在都是一家人的面子上,容纳得下我们母子就好。”
宋知秋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最该什么时候,在尤父面前说什么样的话。
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总有几分大男子主义,更何况是在面对爱的人。
所以她才不会做大吵大闹的泼妇,姿态越是柔顺越是可怜,才能越让尤父心里感到愧疚。
尤父果然猛地按住宋知秋的肩膀,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那些新闻媒体都是乱写的,我从来没动过放弃小风的念头!”
“我相信小风的腿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尤父坚定地说,“尤氏集团的继承人,也永远只会是小风。”
宋知秋的唇角得逞地轻轻扬起,在抬头时又成了楚楚可怜的模样。
“那小听呢?”她问。
尤父稍顿,神色冷硬地说:“她只是我暂时用来稳定公司的棋子而已。”
宋知秋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慢慢地笑开。
不管是那个女人,还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都一样斗不过她。
这就是命。
天地为棋盘,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那执棋之人。
但直到山海倾覆之时,方才明白不过是颗毫不起眼的棋子。
……
……
梦语江南,别墅苑中。
今夜,白念昭第一次拥有了一间明亮干净宽大的卧室。
衣橱里悬挂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新衣服,梳妆台上各种大牌扶护品和化妆品应有尽有。
像是走进了小时候看过的芭比公主的房间。
这样的待遇,以前在白家,只有白珍珍能够享受。
她连路过时不小心多看的一眼,都算是过错。
坐在柔软的椅子上,白念昭看着镜子中映出的自己的面容,心里不再只充斥着忐忑和彷徨。
更多而迫切的情绪,如海浪汹涌,一遍遍冲刷着心墙。
她慢慢将纤细的手指握紧。
那是——想要改变什么的心情。
灯光将屋里照得通明,镜面干净,连肌肤上的细小毛孔似乎都能看得清楚。
她先是不由晃动了下眼神,但很快又像是下定了决心,就那么直直地通过镜子和自己对视。
这么多年来,白念昭都没怎么仔细瞧过自己的样子。
因为她的一切总要受到白夫人和白珍珍的打压。
浅色的瞳仁映着灯光,像是有水波轻晃。
白念昭的眼眶慢慢变红,唇角却高高扬起。
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差劲。
眼里原本怯懦的情绪,一点点地消退。
在此之前,白念昭的心愿就是能够安安稳稳地缩在角落度过这一生。
她可以当个乖巧听话的女仆,伺候尤傲风一辈子。
可是尤听告诉她,她的价值远不止于此。
她的人生,也从来不应该为别人而活。
丑小鸭能成为白天鹅。
白念昭也想成为更好的人。
至少,成为能够站在姐姐身边的人。
-
翌日清早。
尤听坐在饭桌旁,刚用湿巾擦了擦手,就看见梳洗好后的小孩步伐轻快地小跑下楼。
白念昭今天看起来和平时不大一样,大概是将两侧头发都梳在脑后,成了个精神的高马尾。
清爽又朝气。
下楼时两肩极其放松地向两边舒展。不再是畏畏缩缩的姿态。
似乎想通了什么事,她身上原本无形的沉闷枷锁,肉眼可见地挣脱开来。
“姐姐!”小兔子跑到尤听两三步远的距离刹住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