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草屋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身形瘦弱的青年出现在几人面前。
他身材实在单薄,眉眼算得上清秀,但肤色透着长期营养不良的微黄。
身上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旧衣,袖口和衣身都有不少补丁的痕迹,且明显短了一截。
显然□□地穿了不知道多少年。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小六,又看了看小六身后的尤听和青粟,“这是?”
尤听上前一步,莞尔问道:“是邓嘉,邓先生吗?”
邓嘉连忙作揖,道:“不敢不敢,学生岂能当得上什么先生之称,一定又是小六乱说话了。这位姑娘,请直接称呼学生的名字便好。”
小六嘟囔着说:“邓先生教我们读书写字,本来就是先生!”
“我不过是闲来无事才这般做,”邓嘉轻叹,语气里带了一丝黯然,“除了你,谁又来学过半个字呢。”
小六才不管,他听那些街上的少爷唤私塾里的教书老师就喊先生。
邓先生虽然没有办什么私塾,但是教了他,那就是先生!
“先生大义,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尤听看着邓嘉说,“您既然为小六答疑解惑,便当得上一句先生。”
小六高兴起来,一下子看尤听顺眼不少。
他拿到了领路的赏钱,想着家里的娘亲,就跟邓嘉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邓先生!”
说完便一溜烟儿地跑不见了。
邓嘉想了想,神色露出些微的羞涩,“两位姑娘请进吧,只是寒舍清贫,恐怕拿不出什么好茶招待二位。”
尤听和青粟随着邓嘉,向着草屋里走进去。
邓嘉所说的“寒舍”还真不是自谦,这草屋简直都快能称得上家徒四壁了。
屋里一眼就能看光,没什么家具,最多的东西便是书。
这里堆了一叠,那里堆了一摞。
看得出来邓嘉是个爱书之人,这些书虽然都因经常翻阅而微微翘起,但保存得却依然很干净。
邓嘉找了半天才翻出两个小木凳给尤听和青粟,他有些难为情地说:“两位姑娘请坐。”
一帘之隔的里屋传来几声妇人的咳嗽声,女人虚弱的问声随之响起:“嘉儿,可是有人来了?”
邓嘉扬声应道:“是的,娘,有客人来了。”
妇人咳嗽得更厉害了些,隐隐约约的声音接着传来:“是你的朋友么?那你可要将人招待好了,娘这身体……”
后面便是连绵不绝的重重咳声。
邓嘉露出担忧的神情,对尤听行了一礼:“姑娘见谅,请稍等学生一些时间。”
他急急忙忙走进里间,应该是去伺候妇人喝药去了。
青粟趁机小声在尤听耳边说:“殿下,这位邓先生家里还真是简陋得很,竟然还能够支撑到科举吗?”
“他是秀才之身,为何还会这么穷啊?”
尤听指着那堆叠的书籍,道:“纸比米贵,邓先生的钱一看就都用来买书和买药了。”
青粟若有所思:“是呢,一进门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听动静,邓夫人想来病得不轻。”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越是贫穷的家庭,便越是害怕会生什么重病。
本就贫寒的家境,直接雪上加霜。
青粟感叹地道:“邓先生还真是孝顺。”
里间的声响慢慢平息,邓嘉抬起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走出来,对着两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两位姑娘见效了,我娘的身体不好,才刚刚睡下。”
“无事。”
尤听对青粟使了个眼神,青粟会意,将一早准备好的包袱推过去。
邓嘉清亮的眼里露出些微疑惑的神色,不解地问道:“这是?”
“这里面,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以及令堂所急需要的药材。”
“我知道邓先生一直在找天山红,”尤听手指在包袱上点了点,“这便是。”
邓嘉眸光骤亮。
一百两银票,足够他带母亲换个好点的地方居住。
天山红更是一味可遇而不可求的奇药,能够医治他母亲的咳疾。
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苦心寻找,可惜都一无所获。
现在,这机会却突然从天而降。
半晌,邓嘉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姑娘,收回去吧。”
“我送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尤听唇角勾了勾,“这东西并非白送给先生,只是需要先生答应我一些事情。”
邓嘉问:“何事?”
尤听道:“第一件事,请先生竭尽全力,在场科举中夺得名次。”
这算是什么要求?
邓嘉诧异。
便是尤听不说,他也会这么做。
看出他的不解,尤听抬眸,直直凝视着邓嘉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