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俯身隔着厚实棉被轻轻亲吻了尤栗凸起的脑瓜,匆忙穿好衣物,又将尤栗每件衣物悉数折叠整齐,置于床头,方才离去。
听见清脆的关门声响起,尤栗从棉被中探出头来,在婆娑泪光中朝四下打量了一圈,确定余生已然离开,方才强忍下身痛楚从棉被中爬将出来。
看着摆放于床头那叠得整齐的衣物,刚刚止住的泪不禁再度翻涌出来。
“余生哥……”尤栗再次失声痛哭,凝望着那叠整齐的衣物,嘴里低哑的轻唤起余生的名字。
尤栗再度哭泣并不是因为身体受到凌辱而悲戚,而是因为那错综复杂难以割舍的爱恨。她憎恨当年的他,当年的余生始乱终弃,荒淫滥情,与她分手时干净利落,不留余地。她更加憎恨现在的他,现在的余生粗暴可怖,不仅欺辱她的身体,还要侮辱她的人格。他倒打一耙,将自己污蔑成背叛二人感情的罪魁祸首。明明是他余生四处滥交,每天流连于不同女人双腿之间,却辱骂自己是那个不守妇道的淫娃荡妇。
她痛哭,哭的是自己所爱之悲哀。哭的是余生的残忍,自己的不争气。
她从未想过那个朝思暮想,爱而不得的男人,有朝一日不仅蹂躏她的情感,还要践踏她的灵魂。在余生粗暴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她仿佛清晰听见代表爱情的肋骨被当众折断,碎裂之后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恨极了他吗?
在余生发誓之前,尤栗的确哀莫大于心死。
可当她隔着厚重的棉被听见余生起誓,听见那般清晰而动听,铿锵且笃定的誓言,她的内心倏然间变得愈加复杂起来。有那么一蹴,她似乎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怦然心动。如那年夏日,他发誓时她怦然心动的心情一般。
两人之间仿佛带着不可言说的神秘而绵长的宿世纠葛。经历重重流转,始终不能摆脱彼此。棉被之外的海誓山盟那样熟悉,在男女青葱岁月的某个晴朗天气里,少年也曾对女孩许过类似的誓言。他发誓再也不会亲吻除她之外的女人。
余生是个爱给承诺,爱许誓言的男人,但又似乎每个誓言他都在谨慎恪守。
轻轻关上1102室的门,余生心中尽是不舍与悔恨,牵挂与懊恼。这时,走廊上迎面吹来一阵凛冽的邪风。这阵风吹醒了他的酒意,也吹醒了他的怨恨。
余生紧攥双拳,恨不得马上杀了余安那个骗子。
余生知道弟弟自小就聪慧过人,但却从未想过他会这般攻于心计,小小年纪就陷害自己的亲哥哥。
夺妻之恨,如何咽得下?
余生忍不了,也咽不下。他掏出手机在走廊上那阵凛冽的邪风中拨通了余安的电话。
叮铃铃……
就在余生拨通电话的一瞬间,走廊尽头安全通道那扇黄色木门后响起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
是余安的手机铃声。他认得。
第十四章 反目
空寂的走廊上阴风阵阵。
吱嘎一声,黄色防火门被拉开。余安驾驶着轮椅从那扇门后面倏然现身,在走廊尽头朝哥哥余生闲适驶来。那张熟悉的脸从晦暗中徐缓行来,在余生满布血丝的眼眸里一点点清晰起来。
霎那间,余生仿佛从不曾认识过这个人,流淌着相同血液的一奶同胞此刻让他觉得异常陌生。
在这漫长的二十七年里,哥哥一直都像弟弟的影子般存活着。家里所有人都把最深厚的宠爱和最崇高的礼遇给予了余安,他像太阳般,绚烂耀眼,光辉夺目。而余生就像太阳光芒下的斑驳阴影,除了一身腱子肉和几枚田径奖杯,再无任何存在感。
空有坚硬外表,内里太过优柔,妇人之仁。这是父亲余从晚对余生的评价。父亲不喜欢性格不似他的大儿子,他更加欣赏小儿子。
外表斯文谦逊,内里坚毅果决,将来必定大有可为。这是父亲余从晚对弟弟余安的评价。余生并不介意活在弟弟的阴影之下,因为在他内心深处真的认为余安比自己优秀。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余安会将那一腔聪慧用在自己身上,硬生生拆散他与尤栗,无情摧毁他的整个青春,乃至整个人生。
看着逐步向自己逼近的弟弟,余生从外套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将烟支叼在尚存尤栗清甜余味的嘴巴里,用左手挡住经身后吹来的阵阵阴风,镇定自若的点起火来。猩红的火焰时不时的蹿出虎口,一缕清烟随即从余生的嘴巴里飘荡出来。
余安在距离余生一米远的地方停下。
两兄弟就那样在原地僵持良久,均缄口不语。
余安虽然低人一头,需要仰视哥哥才能与之对话,但此刻他脸上却凭空生出一种俯视的意味。那个冷傲不逊,藐视万物的余安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