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低低的说话声能被影片中的声音盖住大半,剩下的都揉碎在了房内黑暗的空气之中,听不清任何字眼。
郁镀很隐秘地打量着面前的许物生,眼角带着丝许怀疑,却低着头,莫名展示出了几分脆弱。
“你为什么要帮我?”
对方一愣,道:“世界上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善意,你以前不是也遇到过吗?”
郁镀的眼神中展现出几许迷茫来,又很快转移成了悲伤,这并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我不认识你口中的秦不喜,但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郁镀,你能遇到很好的人,也证明你值得更好的人生,而非只是一直躲在这里不能得到真心的欢笑。”
郁镀的手指抖了抖,他的眼睛现在十分湿润,于是乎他只能连续不断地快速眨着眼。
“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无所谓了,”许物生是笑着的,“再说,我也不一定会被发现。”
郁镀很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神,良久,终于说:“谢谢。”
在两人看来,这都是一件再匪夷所思不过又足够水到渠成的事情。
许物生很温柔地注视着他,眼神中有担心与一丝探寻,郁镀却浑然不觉,因为他并未对视上他的眼睛。
“你如果想尽快好的话,我会给你多开一些药,剂量有些大,你记得按时吃。”
郁镀丝毫没有怀疑这个,很感谢地应好。
只有许物生,眼神仍旧停留在对方身上,隐含着难以忽视的温柔与担心。
他能站在郁镀的角度上看问题,也能发觉出对方身上猛烈的不对劲,这次的郁镀太不同了。
遭受过重创的人本不应该是这样,郁镀的神情太平静了,浑身上下散发着伤病都掩饰不住的死气,不是濒死之人应该有的强烈的求生欲望,而是精神上遭受剧烈打击的求死之心。
许物生清楚地想到,郁镀完完全全就是生病了,心理疾病,并且看起来不轻。他观察了对方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借着职务便利能够观测到对方的心肺数据,无一不昭示着他的想法。
更让他能够确定的其实是在某一天,他借着闲聊的方式引导性地问出了几个心理学上极其标准的问题,答案一个个都让他心惊。
他有预感,照郁镀这种状况下去,随便有一天他都会选择跳湖或者跳楼,如果真有这样一天,许物生想,他也会毫不意外。
只有抓住问题的关键症结,才能寻找到一丝机会,这是许物生想做的。对方心里唯一的那点希望不就是那个叫秦不喜的人吗,能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刺激,就极大可能激发他的求生欲望。
但是,这些所有,都不能够和棠院的其他任何人商量。
所有人,都只是听命于楚陵。
他和楚陵相处过,对方温俊的皮囊下是太过于自大的内心,楚陵很看重郁镀,会选择不择手段治好对方的病。
但是,现在对郁镀最为特别的两个人就是秦不喜和楚陵,许物生没有把握两个人在郁镀心中的地位,故而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况且,他不敢保证以楚陵的性格,是否能够允许郁镀因为一个人甚至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虽然郁镀已经这样做过了。但是,至少目前来说,楚陵是觉得,郁镀是属于他的。
真是难解,许物生这样想。
“我会帮你安排好这些事情,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郁镀微微惊讶,只是问:“什么事?”
许物生看着对方微微上挑的眼角,道:“我得跟着你。”
没等郁镀的疑问问出声,许物生率先解释道:“你的情况不好,哪怕是十天之后,行动也会受限,我必须跟着你确保你的安全。”
郁镀没说话,看神情大概是在思考。
“不论是哪种治疗方式,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手术,你无须担心术后的恢复问题。”
“我只是确保你的安全,如果你需要我的离开的话,我也能够做到。”许物生率先缓了语气。
郁镀点点头,“你这样帮我很可能引火烧身。”
是很担心的眼神。
许物生却奇异地笑了下,“不必在意这些,郁镀,你需要离开,这里不是你的归宿,去见你想见的人,完成你想完成的事情。”
郁镀不能明白对方的好意是为什么,和记忆里那个傻乎乎的人一样,明明知道不该触碰他,却还是义无反顾。
对方的面容在他的记忆中已经不够清晰了,只是,那一束光,在某个时刻,真真切切照到他身上而已。
“谢谢。”
很沉重的一声道谢。
许物生却显得毫不在乎,“放心,现在是法治社会,我本来早就想辞职了,我拿到了国外一所大学的教师offer,以后,说不定我们就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