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人们来说,这个答案已经相当足够:它简单、明了、易懂而清晰。
内格瑞克里斯站在人群里,太宰治变成的玩偶被他抱在怀里。其余的玩偶都和时空管理局的那群人待在一起。江户川乱步给内格瑞克里斯说了这件事。
至于太宰治为什么不去?看看今天同样到场的理智先生不就很明白了吗?
他看着前方的棺椁,突然轻声地说:“我想到了他以前和我说的一句话。”
“什么?”太宰治问道。
“这个世界上只有信仰和哲学才能指导我们成体系地去理解和如何对待这个世界。但后者是智慧者的专属,他们在自相矛盾的现象和说法中梳理出一条理论的道路,指导自己的生活。而前者属于我们这种庸人——不需要思考为什么,只要接纳与相信就行。”
看上去还是十足年轻的人类在葬礼上笑了起来,那是一种有些缅怀的笑容,里面藏着一段属于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回忆。
“就像是现在。”他说。
“以前我大概不会很认同这种想法,但现在我突然觉得,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很多东西其实并不需要答案,得到了答案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他注视着空空的棺椁。那棺椁也是白色的,上面被覆盖着白色花朵。他曾经送走的很多人也都有着白色的小盒子,只是没有花。他们每个人都是相似的。
他们身上都有相似的孤僻、怀疑、谨慎与沉思,好像这已经成为了这个时代成年人身上最常见的一种气质,就和这个时代最常见的死亡就是自杀一样。
“人本来就不需要想那么多东西。”
太宰治说:“对人类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认真地活着。”
他黑色的衣服和这个葬礼显得格外的般配,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很好地融入葬礼的氛围当中,呈现出一种旁观者的平静。
他想到了自己刚刚来到横滨的时候。那时他才开始思考这些东西没多久,就被剧透了自己想要寻找的答案……而在许许多多“太宰治”的生平里,那个告诉他答案的人在他的一生中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多,只是简简单单地生活着,普普通通地追求自己的渴望,保护着自己爱的东西。
他突然觉得这件事情很讽刺:很多人都觉得他很聪明,但他的朋友们在这方面从来都比他聪明得多。
“是啊。”
内格瑞克里斯在衣领的遮掩下笑了起来,他的眼睛微微弯起,声调平和:“一个从来都没有认真活过的人,就算是想了再多的问题也找不到答案的。”
和所有的时代都不同,和所有沉思者都是孤独的时代不同,这个恰好就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问题,沉思者与怀疑者就是这个时代里最庞大的群体。
“我们思考了太久,几乎快要成为一种奇怪的本能……就像是我在朋友的葬礼上也不由自主地和你们讨论死亡与人生的问题,竟然不会像他们那样哀伤,回忆我们的过去并进行哀悼。”
内格瑞克里斯如是说,他看着周围已经开始落泪的人,最后也跟着闭上了眼睛。周围有白鸟拍打羽翼的声音响起,在梦中显得格外真实的花草传来馥郁的芳香。
在另一边,在并没有葬礼人群的地方,琥珀色眼睛的少女给白猫戴上了一顶小小的礼帽。涩泽龙彦抬起眼睛望了望,勉强认可了人类的审美,转头又去研究抱着自己的法格斯。
法格斯今天少见地变成了人类的样子,和之前上台演奏音乐时一样,是少女的外貌。她被涩泽龙彦盯得挠挠头,有些心虚,转头向周围的人求助道:“涩泽为什么总是看我啊?所以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费奥多尔朝白猫看了一眼:“您是说这种看新神秘学素材的眼神吗?”
法格斯肉眼可见地被这个回答吓了一下,差点炸毛,可怜兮兮地看向了涩泽龙彦——虽然本体可以算是时空管理局最奇怪的那一个,但她的性格大概也是局里最好的,就和平时史莱姆形状的外貌一样,软绵绵的,可以随便被什么人捉起来捏扁搓圆,埋进去狠狠吸上一口。
宵行摇了摇头,似乎对面前的这一幕有点看不下去,顺便还捂住了江户川乱步的眼睛。理智先生没有和他们在一起逛街,或者说,他去参加这一次的葬礼了。
好吧,其中或许有部分原因和太宰治有关。但实际上在这种场合,他反倒是所有人里最正经的那一个,那种平时给人添麻烦和逗乐子的能力就像是完全消失了。
时空管理局的局长坐在X小姐肩头,她低下脑袋,朝手中的蒲公英吹了一口气——于是雪白色的绒毛与种子就飞了起来,如同一场落雪,纷纷扬扬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