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而观察起面前的这一汪液体,同时庆幸自己现在只是一团漆黑的形象:如果她还是原来的那副样子,估计此刻面色已经惨白到了只要眼睛不瞎就会觉得不对劲的地步。
并不像是童话故事里神仙教母能够轻易把南瓜变成马车,老鼠变成白马的魔法,她能够把自己身上的骨骼、骨骼的碎屑变为黑色的蝴蝶,只是因为她把自己的灵魂撕下了一部分,灌输到了骨头里面。
因为她的思绪、她的念头、她的灵魂在精神的世界里都是一只蝴蝶。所以作为她部分灵魂的载体,那一截骨头也自然而然地扭曲变异成了蝴蝶的模样。
不过还好,不是特别疼。
维多利亚呼出一口气,莫名其妙地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灵魂被燃烧、被撕裂的痛苦感到骄傲了起来。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真的没有信心瞒过自己面前的任何一个人。
——不过,为什么要下意识地瞒过去呢?
女王突然想到这个问题,稍微愣了几秒,但很快就放弃了思考这个有些折磨自己的疑惑。
“还有一些么,大概是后来伦敦的神秘学家制造的。”
她用一只手撑起脑袋,继续讲着这些故事,权当做是转移自己注意力的手段:“还有一些是伦敦的造物,如果说人类是这座城市生存必须的菌群,那么这些产生自它的生物就是这座城市的细胞……”
“只不过因为这座城市的文明已经倒退并且停滞在了柴油机械的时代里,它也只能通过这种粗糙的机械来制造这些生物了。”
“所以,让文明停留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是你故意的。”
费奥多尔抬了下眼眸,挑眉说道。
之前存在的一些疑惑在这句话下面尽数得到了解答:明明维多利亚算是过去文明的继承者,应该知道电力到底有多么强大的能量,但却偏偏这个时代只停留在了对电气最粗浅的运用上。
就算是翻遍了过去十几年的报纸,费奥多尔也看不到任何有关于新科技的报道,倒是神秘学上的发展相当蓬勃。
也许那些推动科技发展的“灵感”也被这位女王毫不犹豫地从人们的脑袋里面拿走了。
“算是吧。这个时代加上神秘学技术,足够养活这么多的人口,这就足够了。”
维多利亚打了个哈欠:“再往后发展的话,谁知道这座城市随着文明的进步能不能获得能后干涉网络的力量,那样可就糟糕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稍微晃动了一下自己在厚重衣裙下面的两条腿,发出沉重且清脆的铁链撞击的声音,身子似乎想要前倾,但被钉在肩膀上的长钉阻止了。
于是她沉默了一会儿,重新缩回去,就这样坐在自己的王位上,眼睛空洞洞的位置注视着已经开始蠕动和变形的液体。
“你们带来的东西。”
她说:“还要带回去吗?”
作为临时保管人的江户川乱步把这枚芯片拿出来,望向当初亲自从宵行那里接过这个东西的太宰治。
“其实他们的意思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这么封闭的世界也不算容易。如果再拿到别的地方泄露出去的话,麻烦就大了,还不如就把这个东西留在这里。”
太宰治回忆了一下宵行当时把这个东西转交给他的态度,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他当时接过来的时候就觉得,对方这么积极地把这样一个大杀器丢过来,估计就是觉得他们即将去的那个伦敦是一个很好的垃圾场……甚至如果这个东西真的闹出什么大事,还有一位神明能在背后收拾场子。
维多利亚女王很明显也从太宰治的话里读出了这个意思,相当嫌弃地“切”了一声。
作为一个王,不管是谁,在听到别人把自己的国度当成一个处理危险物品的大号垃圾场时,大概总是不会太高兴的。
虽然她自己其实也是这么觉得的。
“那就塞到里面呗……我刚刚研究了一下,这个东西扩散出来的影响和我要造的东西还是具有一点相似性的。”
维多利亚微微侧过头,声音逐渐变得懒洋洋起来,含糊绵长的音调与在暧昧不清的音节掩盖住了逐渐中气不足的虚弱。
她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精神力来让整个空间都共鸣着传达声音了,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勉勉强强地含混过关。
但江户川乱步好像还是察觉到了什么,那对很明亮的绿色大眼睛盯着维多利亚,倒是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很严肃,盯得维多利亚感觉自己浑身的刺都要应激地竖了起来。
但侦探最后还是挪开了目光,把芯片插入了那一汪颜色逐渐变成透明色的液体中。
液体包裹着芯片,很快就融化了这个与神明有关的造物,在其中凝聚出了一个小小的、星星一样的东西。然后便不再继续翻滚着泡沫,而是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抽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