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得肆意妄为,予取予求,宋子浮对她包容忍让,一颗心毫无保留,心甘情愿任她搓扁揉圆,喜怒哀乐也为她一颦一笑牵动。
宋子浮说她是他活着的理由,她又何尝不是?
二人互相依存,早已共生共死,唇齿相依无法分离。
如果这是爱,那么她爱他。
她明白得太晚,她总以为来日方长,还有大把时光可以挥霍。
宋沉烟不哭不笑,不言不语,也拒绝探望。往日神采灰飞烟灭,只剩一具躯体,终日对着窗,日出日落间,看烟云沉浮缥缈。
孟棠安排心理医生上门,也无济于事。怕她自寻短见,只得搬来同住,告诉她:“宋子浮用命换你生机,你必须活下去。”
宋沉烟这时才回过神,目光重新聚焦看向他,伏在他肩头痛哭出声。
孟棠为便于照顾,暂住宋子浮套房,日常在二楼书房办公,书房就在二人卧室外。
阳光像碎金倾泻满地,家具摆设一如从前。
孟棠肩颈舒展身姿挺拔,乌发润泽额头光洁,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穿一件藏青色真丝睡袍,宽坐书桌后埋头处理文件。
宽大书桌上各类文件夹堆成小山,等待批复。他正看到宋氏新财年的经营策略,经济低迷,内地市场急剧萎缩,里头有一条申请:缩减远洋航线补贴,裁撤一线部门,接受外企并购经营,后附几份商业计划书。他手握金笔凝思,墨滴饱胀落在纸上洇透纸背,才落笔批示:不同意。
孟棠微微蹙眉神情专注,身形气质与宋子浮相似,儒雅斯文。
宋沉烟形销骨立,站在卧房门口目不转睛看他,恍惚时光倒流。
他抬头时,她移开眼,默不作声走开。
孟棠起身跟上。
他受宋子浮恩惠,那70亿注资助他清扫障碍,上位掌握孟氏权柄,如今宋子浮不在,宋家理应由他照顾。更何况,宋子浮已改姓孟。
整个宋家,只有一个宋沉烟。
孟棠权衡半生,凡事都有理智判断,此时却只想抛开得失,与她讲人情。
“你尽可以将我当成他,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些。”他无意取代宋子浮,但希望藉此让她有活下去的意念。
孟棠极尽克制,恪守兄长本份,将原本微动的心思沉下。他站在宋沉烟身后,距离一尺,既不生分又保有礼貌安全。
她泪盈于睫嘴唇微动,想问什么还是没有开口,最终摇摇头,转身回房间,关上门。
他是孟子浮还是宋子浮,都不重要了。
不论他是谁,他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春去秋来,等宋沉烟情况渐渐好转,林言带律师来交代宋子浮遗嘱。
律师带来一摞文件,一本本翻开念下去,各式各样的股权与不动产全留给她,宋氏造船与航运早已在她名下,除却暮雨基金旗下产业,有美国拉斯维加斯和日本东京港的商业街,有大宗土地、海岛,有瑞士银行亿万美金和金库里大量黄金珠宝古董。
还有盛京沿海第一高楼房产,从顶层往下共23层,是那年的生日礼物。
那年她初入职场去盛京出差,宋子浮半夜去见她,带她在盛曼酒店的露天酒吧看海景,渡给她一口龙舌兰酒,伴着柠檬与盐,回味辛辣又酸涩,比眼泪更咸苦。
宋沉烟咽喉滚烫疼痛,此刻只希望他活着爱她。
宋子浮巨额财富由她继承,却没有留下墓地,他希望她不要牵挂不要悼念,彻底遗忘他。
宋氏海外产业以及暮雨基金由林言打理,他带林婉移民,临行前与宋沉烟告别,“遇到任何事随时与我联络,我虽然人不在国内,但关系网在。宋氏国内产业和丰江暂由孟棠代为打理,你若愿意,可随时接手。”
她双眸因哭过太久泛红,面颊肌肤泪痕干枯,嘴唇干裂出血,眼尾和嘴角微微下垂,轻轻点头,视线落在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他们要走,她理解。
虞春始终是个伤心地,宋沉烟在这里失去所有。
孟棠要带她走,她没有拒绝。
他安排盛京住所,通知宋家文回国。
阿文虽由宋子浮收养,但并未入户。他一向专心念书,走的时候年龄还小,没有大范围参与宋家生活与交际圈,外人不清楚宋家还有这样一位幼弟。
宋家枪击案事发突然,宋沉烟重症沉疴,林言忙于处理工作事务,严镇被孟棠隔绝在宋家之外后,受到打击一蹶不振,没有人想到要去特意联络这位挂名家人。
孟棠细心周到,打理宋家人情往来,得知此事后一面感慨宋子浮善念,又庆幸还有这样一位幼弟或许可宽慰宋沉烟心情。
宋家文火速赶回,见到宋沉烟形容枯槁瘦骨嶙峋,跪在她面前心痛道:“阿姐,我留下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