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许诺,一边动着心思,等船出海了,他登上接应的大船,就将这船家推到水里灭口,知道他行踪的人都不能留,他杜大舅李夕惕从不给自己留后患。只是这人身强体壮一把蛮力,恐怕不好对付。
那渔船不大,甲板上还有渔网和绳索,充斥浓重的土腥气,到处湿答滑腻。
雨衣男人一声冷笑,离开甲板往船舱走,对着另一边驾驶舱打了个手势。
渔船马达声响起,老牛喘气般轰轰隆隆,终于离港。
杜大舅放下心,靠着那生锈的栏杆,得意地点燃烟屁股,吞云吐雾,“就那帮废物还想抓老爹我,做梦!”
他抽完烟,将咬瘪的烟嘴扔进江里,大步往船舱里去。
船舱空荡,黑铁地板磨损得秃噜了皮,四面门窗大开,江风肆无忌惮往里灌,顶上开着昏黄的灯,灯下一把铁质座椅,椅子上坐了个男人,光从上而下经过他的脸,雕塑般威严冷峻,五官深邃完美,他以手支颌面无表情,死神般凝视他。
这小白脸鬼气森森,杜大舅后背汗毛倒竖,张了张嘴,惊诧道:“怎么是你!”
不是宋子浮,又是谁。
宋子浮笑了笑从椅子上起身,踱步窗前,漫不经心道:“请杜大舅坐。”
刚才那雨衣男进来,手上拿了捆绳子,拽着杜大舅衣领扔到铁椅上,动作麻利,两三下将人五花大绑。
“严、严严总?”杜大舅吓到结巴,拼了老命挣扎呼救。
“你他妈再喊,信不信老子连这铁凳一块把你沉江。”严镇凶神恶煞,抬起膝盖顶他腰腹,椅子往后滑行几寸,凳腿与船舱地面摩擦,发出尖利声响。
杜大舅痛得面容扭曲,被绑住想弯腰也不能,只剩嘴能动,喘着粗气问:“宋子浮,你到底跟老子有什么仇?”
宋子浮神情冷淡克制,利眸微微眯起,额角因忍耐隐现青筋,他上前一步,嘴角拉平,一字一句问:“当年宋氏枪击案,可是你做的?”
“宋、宋氏?”杜大舅瞪大眼睛抬头看他,神色惊慌往后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枪击案?”
“那帮你回忆回忆。”宋子浮说完这话,退到一旁。
严镇脱了雨衣扔到地上,左右晃了下脖子,展开健壮臂膀活动筋骨,一边靠近,一边往手掌缠一条细长铁链,那铁链一指粗,几圈下来缠成一只铁拳,泛着幽冷的光。
“你干什么?”杜大舅还面带疑惑,忽然鼻梁迎面受上一拳,鲜血四溅,惨叫连天。
他再张口求饶也已无用,严镇但凡开始动手,轻易就不会停歇。
船舱内不断发出打沙包的闷响,和男人微弱的呼号。
“我说……我说……”杜大舅已经被打得面目模糊,五官肿胀,气息微弱。
严镇停下铁拳。
“宋氏……”杜大舅低头久不答话,下巴脱臼无法合拢嘴巴,血水混杂口水顺着嘴角直往下淌,他摇了摇头,皱起眉似在回忆,猛地瞪大眼睛抬起头,不敢相信般看向宋子浮,模糊问:“那宋氏夫妇和你什么关系?”
他抖似筛糠,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好像是有一对儿女,你你……你藏得好深!”
“纸包不住火,是你们被贪欲蒙蔽双眼,心存侥幸。”宋子浮弯腰看他,单手插兜后退一步,忽然抬腿猛踹他心口,连人带椅子往后飞出去,咚一声撞在墙上。
杜大舅龇牙咧嘴歪倒在地,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这血海深仇谁敢认,打死不认还能活命,他舔舔嘴唇,咬死道:“我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当年还是个马仔,就听人使唤跑个腿……”
“你听谁使唤?杜先生如何使唤的你?从实招来,饶你不死。”
“我、我我……”杜大舅又张口结舌不敢说。
宋子浮已失去耐心,侧目看向窗外滔滔江水,黑沉沉翻着白浪。
严镇将杜大舅身上绳子都解开,将人拖到甲板扔进那渔网内,一脚踹下江。
那渔网在江水中扑腾拖行,另一头拴在甲板上,严镇趁人还剩半条命时拖上来,在人哭告求饶时又踹下去,几个往复,人已没了声息,面容紫胀,肚子鼓鼓地装着江水,臭鱼烂虾般横躺在甲板上。
宋子浮一脚踩下去,黑亮的皮鞋头踏入肥肠大肚中。
杜大舅抽筋猛咳惊坐起,大口喘气,这时候真不如去死,对不起了,谁也没有命重要,他张口就说道:“是,是我大姐……”又咳了几声,缓过气捂住肚子,快速说道:“是有个女人找到她,让我给她从境外找个杀手,我当时真不知道是要干嘛,出事后才知道的,这事怨不着我。我知道的都说了,我连大姐都卖了,我……”
杜大舅死死抱住一根铁柱,生怕又被人抛下江,“我说,我什么都说……”他突然打起嗝,又吐出一滩带着砂石的江水,咸腥湿臭,十分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