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以前上学靠两条腿走路,十几个小时天不亮出发,天擦黑才到。
此时还未开学,学校操场长满杂草,铁门紧闭,挂着条生锈的铁链象征性锁门,锁眼开着,几条黄狗钻进钻出。
初中校舍只有三间瓦房,窗户订着塑料膜,风吹起来哗啦响。初一到初三加起来不足140人,一个班20个学生不到,初三辍学的孩子多,人就更少,轮流上课,住宿也在教室,两条板凳一搭就是床铺。
阿文走进以前教室看了眼,摸了摸课桌和黑板,又出来站在门口,眼里有什么在涌动。
严镇辗转找到当地熟人和学校老师,才知阿文没有姓名没有学籍,只是情况特殊破例让他借读。
又返回村里了解情况,方知阿文坎坷。
他当年被人贩子拐来,还没来得及卖出去,人贩子遇上泥石流原地被埋,婴儿襁褓挂在树梢,阿婆上山拾柴将他带回养大。
阿文亲生父母不详,又无人收养,一直没有户籍与学籍。村里看他可怜,小时候送他去村小学认字,大了些又送去初中插班,就算去年不辍学,他也无法参加中考。
宋沉烟握住他的手久久沉默,郑重道:“宋家文,你有名有姓,有家,今后也有书念。”
阿文肩膀蜷缩低下头,双眼含泪抿紧嘴唇,不停地握拳又松开。
三人返回云烟镇,严镇开车难得沉思,他打开车窗,冷风灌进来,从烟盒里弹出一支烟,夹在指尖却久未点燃,半晌道:“这事还有办法,我倒是可以给他在金边小国弄个身份,说不上多好,至少不是黑户。”
宋沉烟点头:“送出国去念书也是一样。”她转头又问阿文:“出去念几年书再回来,你愿意吗?害不害怕,你还这么小。”
“阿姐,我可以不去吗,我想跟着你。”阿文缩着鼻子摇头。
她拥抱他,轻轻叹气,“不管怎样,都要先将功课捡起来。”
入学的事情没有那么顺利解决,但学业不能落下太久。
第二日,宋沉烟和严镇便替阿文去找家教,从初中到高中课程,所有功课一起请了五位老师,阿文学得用心努力初见成效,不过一个多月,中考模拟卷几乎都能拿满分,老师赞叹这是天才少年,又拔高难度开始高中课程。
宋沉烟稍稍放心,只等自己留学申请的回信。
等来等去等到十月初,终于等来加州艺术学院拒信,理由很直接:竞争激烈。
她忙忙碌碌几个月,疲于奔波各项考试与认证,手续繁杂琐碎耐心用尽,自信满满申请却没有想到被拒,满腔热血转头空,想起学业工作感情一塌糊涂,阿文的事也没有解决,近来没有一事顺心。她越想越伤心,情绪失控,坐在客厅地毯哭起来。
宋沉烟埋下头,倚靠茶几抽泣,长发四散粘在脸上,可怜兮兮。
阿文试卷写到一半,从房间出来倒了杯牛奶,加热后才送过来放上茶几,跪在她身边轻轻喊:“阿姐。”
她抬起头看他,泪珠像线似的往下掉,抱着阿文哭诉:“阿姐真是没用,我们以后都没有书念了,好可怜啊……”
“阿姐,我不念书没有关系的,你别伤心。”阿文瘦小身板埋在她肩头,眉眼细长神情坚毅,他理开垂在她脸上的发丝,捡起地上的手机,看见拒信邮件,安慰她:“阿姐,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一间学校,这间不要你,换一间就好了,别伤心。”
宋沉烟忽然止住眼泪,瞪着红红的眼睛看着他,不可思议问:“你能看懂?这里面那么多生词。”
“能看懂大概意思。”阿文点点头,“老师补习过高中英文后,将雅思资料也交给我,其中有很多视频课程,他有教过我,我每晚也有自学。”
“这么神速?”宋沉烟不敢相信,又哭起来,“怎么我学英文那么难啊,你这么点小屁孩学得那么快,我好没用啊……”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学渣,比不上宋子浮这种斯坦福学霸就算了,现在连个辍学的小孩也比不过。宋沉烟自信心严重受挫,自怨自艾将自己关在房间,不吃饭不说话,只知道哭。
严镇闻讯赶来,大老粗也不懂怎么安慰女人,好酒好菜整上一桌,将宋沉烟从房间拖出来吃饭。之后又定下海岛游,叫上周乐语杜吟山,要一群人陪她去散心。
这哪里是散心,这是往人心口戳刀子。
杜吟山才是真学渣,大学四年基本上不学,作业都是别人给他做,结果留学申请他顺利通过,宋沉烟这个好学生反倒被拒,她无语凝噎,直愣愣看着严镇掉眼泪。
严镇不明所以,只得将情况如实告诉宋子浮,又补充:“我只是问你如何应对。”你不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