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思量,她便不惜代价孤注一掷。
江孝娴虽放假休息,但仍有动帐权利,利用分公司信息差,低价抵押出去两块新拍得的土地,挪用江氏七亿公款,又处理掉手头私产,一共凑得十亿,分批次转入杜大舅指定账户。
杜大舅将其中五亿填补亏空,守约返还江孝娴五千万作为回扣,剩下的全进了自己腰包。
不过一周,江如月因外地项目碰触红线,涉嫌违规开发,被请走调查。
江孝娴终于放下心,大半个月被折磨得神形如鬼魅,眼白发青眼珠昏黄,嘴唇干裂紫黑,面容枯槁瘦削,开车时视物不清反应迟钝,她头昏脑涨将车停在路边,靠在方向盘上休息。
夜已深,旁边是一间七彩便利店,灯光照入车内绚丽斑斓,店门口两只大红色的弹簧喜羊羊摇摇车,眼睛冒着绿光,放着音乐呜啦呜啦地空着摇摆。
江孝娴精神陡然松懈下来,只觉饥肠辘辘,已经想不起来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甚至忘记身上西服穿过几天,衣摆褶皱交错全写满落魄。她抬起手臂,侧头闻了闻,正是夏季,那汗水混着几天没洗澡的体味,她喉头作呕推开车门。
她脚步蹒跚,下车关门时手臂无力,重重拍了两次才将车门合上。到便利店买了一桶方便面,神情恍惚注入开水,坐在摆满货架的玻璃前等面泡好。
这几个月如同炼狱,噩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将面绞在塑料叉上,僵硬往嘴里送,味同嚼蜡。
江孝娴嫌弃味道恶心,出来将面放在店外垃圾桶上,返回车内仰靠椅背休息。
转角暗处走出一个跛腿流浪汉,五短身材长发遮脸,污脏得看不清衣物和面貌。他手腕朝相反方向蜷曲,一瘸一拐挪到垃圾桶前,用手臂圈起那桶方便面,仰起头张大口,猛往嘴里倒,汤汤水水洒了一身,臭气熏天。
便利店老板出来赶人,流浪汉看见路边的车,眼神忽然明亮起来,跳脚狂奔过去,打开车门钻进后座。
不等江孝娴反应,流浪汉掐住她脖子,尖着嗓子喊道:“钱,给钱!”
江孝娴抓住脖子上的手,发现这人四指已断,惊惧中看向后视镜,不敢相信张大嘴巴,“王乙?”
车内灯光幽暗,即便流浪汉污脏又面容模糊,可这人烧成灰,江孝娴也认得。就是他,就是这人害得她名誉扫地,江孝娴咬牙切齿掰开他的手,从座椅上爬起来,狠狠将他掀翻在后座。
王乙流浪多日瘦成麻秆,手脚筋脉寸断不是对手,卡在后座缝隙爬不起来,精神也不太正常,口里断断续续念着:“是你啊,江总,我最喜欢你。”又举起手模仿着抓揉动作,嘿嘿笑着,“喜欢!”
“喜欢你妈!”江孝娴怒不可遏,到后备箱取出换车胎专用扳手,绕回后座,恨意化作力气,一下下猛地往下砸,直到王乙彻底不出声,江孝娴出了气回过神,才发觉自己面上胸前全是喷溅的血迹。
她慌张扔掉扳手,跌落地上哐当一声响,响声不大,在这夜里,无人的街道,却显得格外刺耳。
那间便利店已经熄灯,江孝娴四处张望,飞快捡起地上扳手扔进车里。车后座血液掺杂白色脑浆,慢慢渗出来四处蔓延,眼见着要往地上滴落。
她匆匆关上后座车门,逃也似的跑开,到路灯下又见自己身上血迹,感到无处可躲。
杀人了,她杀人了!
江孝娴害怕得哭起来,但是他该死不是吗!她抬手狠狠抹去脸上的血和泪,又返回车上发动汽车驶离现场,朝江边方向开。
这段沿江大道通往郊区,少有人走,以前回江氏庄园别墅时走过两次,其中有一段到了夜晚,路灯都不开。那次教训王乙,就是在这附近的采砂场。
这叫做死得其所,冥冥中自有天意。
她笑了笑,这时已经镇定许多,手上沾血也不抖了,五指血迹斑斑,轻触中控台,打开交通音乐广播,里面正播放一段流行音乐,是爱情主题你追我赶,她跟着哼唱,闭上眼摆摆头,陶醉在梦幻里。
夜黑风高,暗夜无人。
江孝娴驾车在江边转弯,那段路有一个斜坡通往江面浅滩,河流枯涸的季节,那浅滩上长满青草,不少人将车停在此处野炊垂钓。
夏季时水位升高,浅滩大半没入水底,留出尖尖的坟包。
她将车一直往下开,直到车头没入江面才停下,却并未熄火,只是拉住手刹,下车从后座拖出王乙,他还在微弱呼吸,口里念着“喜欢你”。
“不知死活!”江孝娴怒目圆瞪,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举起奄奄一息的人抛入滚滚江水中,又转身脱去身上带血西服,团成一团扔进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