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他干脆地把帽子扔到车上,揉揉小孩的后脑勺,“我们小潭,怎样都好看。”
说是这么说,他略微不满地想,以后还是要让闻潭在屋子里待着。
之前眼看着白了点,这几日天天在花园晒太阳,肉眼可见的肤色又深了。
深了,就不好看了。
沈天遇带闻潭看了河道,看了铁塔,又坐了游船。
下午两三点,他们在森林公园里晒太阳。
沈天遇坐在长椅上,给闻潭念魏尔伦的诗。
“夕阳倾洒着最后的霞光,晚风轻摇着苍白的睡莲;巨大的睡莲,在芦苇中间在宁静的水面凄凄闪亮。我带着创伤,沿着水塘,独自在柳林中漫游……”
温柔的嗓音和春风一起催人入眠。
闻潭困意袭来,脑袋一点一点往下沉。
沈天遇合上书,把他抱回了车上睡觉。
后来他们去广场上喂鸽子。
广场的鸽子都很亲人,因为是专门养殖用来取悦游客的,常年接受人群的喂食,胆子很大。
一只灰白相间、肥肥胖胖的鸽子主动飞到了闻潭的手心里,啄他手心里的面包屑。
闻潭又惊又喜,脸上终于出现了些笑模样。
沈天遇看着也挺高兴,凑在他耳旁道:“喜欢的话,就带回家。”
闻潭吃惊:“这不是广场上养的吗。”
沈天遇不在意地道:“买下来就是了。”
闻潭皱了下眉头:“家里那么小……而且我们过几天就要回国了,鸽子怎么办。”
沈天遇有些诧异地笑了笑,没有再揪着这个问题聊下去。
闻潭后来才想通沈天遇笑容里的意思。
一只鸽子而已,是死是活有什么所谓。
横竖只是用来短暂取乐的物品罢了,哪个正常人会操心它的以后要怎么办。
因为想要哄闻潭开心,沈天遇在当地多待了一个星期。
第二个星期,邱寒从国内带来了急需处理的工作文件。
邱寒敲门进来的时候,闻潭坐在沙发上看小说。
闻潭一抬眼,感觉邱寒看起来不太一样了。
仔细想了想,发现他是换发型了。
原先邱寒的头发是男明星一般的逗号刘海,每天上班前都会用摩丝固定,精心抓好造型。
现在却变成了更加清爽的微分碎盖。
穿搭也不太一样了。
原先是黑色职业西装,今天却穿着白色衬衫和深蓝色牛仔裤,看起来像个男大学生。
沈天遇原本并没有注意到小助理的变化。
看闻潭盯着邱寒看,沈天遇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淡道:“怎么突然换发型了。”
邱寒心脏怦怦跳,低着头道:“天气热起来了,就想着,剪短一点,凉快……”
他期待着沈天遇的下一句,沈天遇却并没有要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签完字,就让他出去了。
邱寒咬了咬下嘴唇,抱着文件,退出去了。
临出门前,他听到闻潭小声对沈天遇道:“我小叔叔好像也是这种微分碎盖头。”
“是么,”沈天遇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我好多年没见过你小叔叔了。”
——
邱寒有一个秘密。
当年在一千多名管培生中杀出重围、从层层选拔中脱颖而出,成为天茂总助的时候,曾经有人问他:“那么辛苦的工作,你怎么忍得下来的?”
每天早晨六点起床,连轴转到晚上十点,公司有了需求就立刻赶到,完成领导交代的一切任务,第二天还能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公司。
公司的人都叫他“拼命邱郎”。
邱寒当时的回答是:“打工人挣钱买房嘛。”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递出的文件被那个人接过的时候,心跳为什么会突然错了节拍。
他知道他有爱了很多年的人,不过他不在乎。
只要能陪伴在他身边,他就满足了。
直到闻潭的出现。
他忽然发现他可能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沈天遇并不是神,他也是人,是个会屈服于欲望的凡人。
原先压抑在心底的贪念终于也爬了上来。
既然可以有替代品,那么,为什么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
邱寒没有把闻潭放在眼里过。
对于这个替代品,沈天遇并不掩饰自己的敷衍,冷漠和不耐烦也显而易见。
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好忌惮的。
因此他耐心地等待着,等待沈天遇对闻潭厌烦的那天。
他以为闻溪晨订婚的消息会是讯号,结果不是。
他以为闻潭剪坏头发会是导火索,结果也不是。
每次眼看着要闹翻了,沈天遇冷脸几天,居然又回去哄人了。
邱寒有些不安起来。
他心想,难道他又猜错了,一切和他想得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