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阑行至众人身前,微微抬眸。
奇怪的动静,细微又遮遮掩掩,听着来源像是祭坛方向。寻常云山族人最灵敏的猎手也不会发觉,这点动静却瞒不过耳力敏锐的修士。
墨阑沉声开口:“你们先回去,我有事寻族长商议,不必等我。”
少女们互相交换眼神,神色担忧。因祭典推迟,圣女与族长之间逐渐对立,她们无法插手圣女与族长的交锋,此刻也只能纷纷应是,迅速回去族中。
四下安静,墨阑立在原地等待片刻。风声轻微,雾气深重,她耳畔只有树叶摩挲的沙沙声响,仿佛方才感应到的只是错觉。
“出来吧,我已发现你的踪迹。”
墨阑沉声开口。她等待片刻,森林枝叶掩盖下窸窸窣窣,刻意弄出动静的人终于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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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清河昏昏沉沉。
她不知自己沉睡了多久,只觉眼前发黑,额心突突跳动。捆仙锁还卡在手腕和脚上,血气凝滞的痛苦绵长又难捱,灵力禁锢在经脉中,修士失去了捏决和灵力运转,也不过是体质好些的凡人。
雾气笼罩祭坛,阴冷的魔气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修士的肌肤。月清河感到了刺痛,她在昏沉中也皱着眉头,微微咬着唇。
痛,沿着骨骼肌肤盘旋上来的痛感。她自从重生在这幅完整的躯壳中,已经很久没有再感受到这样剧烈绵延的痛苦。
月清河仿佛回到了年幼时。她很少记起从前,因太过惨烈的血色覆盖了年幼的记忆,那些往事,已经多少年没有再回想——
痛苦。是骨骼残缺的痛苦,自她幼年时刚有记忆,便纠缠不去。
月族族人身为仙人后裔,生来化灵不需修炼。但每一个诞生的月族族人皆生来残缺。月渊的女儿,更是刚诞生便背脊绵软。
她背上少了一段骨头。
月渊踏出秘境遍寻修仙界,终于在云山一族寻到秘法。她将自己的本命灵器曲玉瑶台化作一段玉骨,渡进女儿背脊,终于将月清河救了下来。
自此,月渊身为月族唯一一位手握仙器,震慑邪魔的乐修,无法动用本命仙器。为庇护族人,只得封锁月族秘境,令族人不得外出。
月清河昏昏沉沉。她看到了记忆中母亲抱着自己,在云山一族阴冷的祭坛上一步步走着哄劝,又一转眼,她奔跑在祭坛边,拉着小小的墨阑往外逃。
再睁开眼时,天色黑沉。
月清河挣动双手,听到捆仙锁细碎的声响。她眼前更加模糊,散的月光冷冷清清,穿过雾气落在祭坛上。石块上朦胧的血气几乎墨黑。她抿了抿唇,听到微弱的风声挂过。
云汐不见了。
伫立在祭坛上如同冰封人偶,鲛人殿下只是雨神掌控下的空壳。月清河极力寻觅,祭坛上空空荡荡,除了一些斑驳的石柱,没有活物。
云汐去了哪里,难道雨神还有别的吩咐交给她去做?
这里是玉山一族驻地,雨神会不会对墨阑的族人下手?
诸多担忧纷纷乱乱,月清河手上挣动,如今没有人看守,她几番努力,捆仙锁渐渐松动。此刻没有雨神,也没有云汐看守,是最好的脱出机会。
月清河自然不肯待在此处任人宰割。
只是捆仙锁严密,她无法调动灵气,离解开还有不小的距离。
月清河一面暗中寻觅机会,一面查探周身。她衣着完好,除了方才挣扎伤到手腕,就是魔气侵蚀的细密伤痕。身上灵剑和铭牌等灵器不见踪影,尤其云中剑……如今不知在何处。
雨神虽然傲慢,却没有真正留下让她逃脱的机会。
月清河暗中挣动。她落在这诡异的境况里,自然不肯引颈就戮。
咔嚓。
有人踏过枯叶,往祭坛方向来。
月清河默默停下手中动作。她垂头,双眸掩藏在发丝阴影下,一动不动,如同昏沉失去神智的死物。
来人渐渐靠近。细碎的脚步声大大方方传出,完全没有遮掩。奇异的沙沙声伴随脚步,细细密密绵延到祭坛上,怪异的摩擦咔嚓声不绝于耳。
月清河心下警惕。她没有抬头,只做自己依旧昏迷,连吐息也放得极其轻缓。她卡在祭坛石柱上不止一天,此刻来的人不加遮掩,恐怕是敌非友。
她静默,听闻来人靠近。
待到那人身影由月光映照,落在月清河身前,她几乎有些茫然——
是一个人。他身形高大,笼罩在严实的衣袍下,身旁却又有许多节肢。那是虫类的甲壳,与他的身影挨得极其近,亦步亦趋。
云山族人?
月清河心下一沉,又松了口气。她知道云山一族多有驾驭生灵的咒术,此刻来人,应当是墨阑的同族。
呼吸间,另一人同样自他身后出现。他们衣着华丽,身形高大,一前一后来到祭坛站定。祭坛上,黑衣女子垂首昏迷,她身形纤细,看着不像云山一族的族人,反而像是外来的修士。此刻淡金色的捆仙锁将她困在台上,黑衣白肤,恍若神人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