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秋娘眼泪早流干了,此番真正见到了他,反而镇定了许多。
十五年已经过去了,纵使当初情再长,他也娶了旁人为妃。他让她回去,回去算个什么?侧妃?妾?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现在所在乎的了。她也不叫殷茵,曾经的殷茵已经死了,现在在他赵誉面前的,只是一个容颜已逝、瞎了双眼的殷秋娘。
殷秋娘声线很平,瞧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只是很平淡地说:「赵誉,你有你的苦衷,我也有我的无奈。所以,既然过去了那么多年,我们就都放过彼此吧。如今我除了喜宝,其它什么都不在乎了。你既然说要替我殷家翻案,便说明,在你的心里,一直是认为我殷家是被冤枉的。那这么多年来你做了什么?你若是想要翻案,便该早就着手去做了,何必等到今时今日?」
赵誉有些语塞,他向来知道茵茵的脾性,看着柔弱,说起话来,从不饶人。
她说得也对,既是知道她殷家当初是被冤枉的,又何须等到现在?其实,他不是没有暗中查过,只是,此事牵扯朝中众多官员,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能不顾虑许多。
赵誉微微颔首,皱眉望着殷秋娘,问道:「那是不是,只要我替你殷家翻了案,你便心甘情愿跟着我回王府,做我明王赵誉的王妃?」
殷秋娘忍不住溢出一丝蔑笑来,毫不客气地质问道:「赵誉,你已经有了王妃,现在又拿什么自信来说要我也做你的王妃?你别忘了,你现在娶的沈芝茹,是我曾经最好的姐妹。不但如此,她的父亲是当朝兵部尚书,是踩了我父亲的人头爬上去的兵部尚书。」
赵誉站起了身子,唇角抿出一丝笑意来:「茵茵,原来你什么都看得清楚,那你知不知道,那么多名门贵女,我为何只娶她为妃?」
殷秋娘抿唇不语,良久方说:「赵誉,你如今手握了兵权,就再也不必忌惮沈寒山了。只是,你怕是又要伤了一个女子的心。她往后过得如何,我不在乎,只是,便是你休了她,我也不会再踏入你明王府半步。」
赵誉眸子渐渐有些深沉,他灼热的目光一直落在这个自己深爱的女子脸上。这十五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他一直以为她死了,可既然她还活着,为什么要躲着自己?
他说:「茵茵,喜宝都跟我说了,你当初是跟着张仕去了姑苏。」一想到殷茵跟着别的男子过了那么多年夫妻生活,他心里便生气,脸上也有了怒色。
想到张仕,殷秋娘脸上终于露出丝微笑来,她道:「张仕大哥待我跟喜宝很好,视喜宝如己出。只是他命不好,早早便就走了。他走了之后,我便供着天佑念书,现在想想,觉得那样的日子未尝不好。」
赵誉道:「你现在心里还有怨气,不肯跟着我回府,可以。只是,喜宝是我女儿,她已经跟着你受了那么多年苦了,我要带她回王府。明日一早,我便进宫向皇上禀明,重审当年殷家的案子。喜宝是我赵誉的女儿,自然也会向皇上请封,给她郡主的名分,将来再给她说户好人家。」
喜宝一直探着脑袋扒着门,见爹爹跟娘亲虽然没有红脸,但好似关系也不太好,她心里有些难受。
她虽然很想要个爹,可若是有了爹就没了娘,那这个爹她也不要了。
喜宝轻轻推开门,然后在赵誉的注视下,一溜烟跑到殷秋娘怀里:「我跟我娘在一起,我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赵誉目光望向殷秋娘,殷秋娘虽然瞧不见,但她能感受得到那对炽热的目光,便问赵誉:「你可以护得她好?不叫人欺负了去?」
赵誉说:「我看中了秦家小子,也瞧得出那小子对宝儿有意思,往后有他在王府,谁人敢欺负了宝儿?」顿了会儿又道,「再说,还有赵勇,王府上下明卫暗卫众多,你怕什么。」
殷秋娘低头不语,她怕什么,他难道不知道?罢了。
赵誉来牵喜宝的手,喜宝不给他牵,赵誉说:「宝儿跟着父王回王府,往后便是名正言顺的郡主了。」然后又偷偷抚在她耳边道,「只要你回去了,往后你母亲迟早会回去的,你不想父母都在一起吗?」
喜宝惊了一下,看着自己母亲:「娘,你希望喜宝去吗?」
殷秋娘说:「娘是罪臣之女,一天不翻案,便一天得顶着罪臣之女的身份。你回王府吧,你父亲给你的,都是你该得的。」
喜宝侧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那娘什么时候回去?」
殷秋娘刮了下女儿鼻子,笑着说:「往后等喜宝嫁了人,娘还是跟着喜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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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妃沈芝茹哄着女儿睡下之后,自己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