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了再弄点儿什么垫垫肚子吧。”先生说。
“嗯,我打算做土豆沙拉。”易千点了头,由着那白烟徐徐袭来,“先生要吃么?”
“尝尝也可以。”先生抬手,帮他拂散了些烟雾,“也就你,受得了我抽烟。”
“但您还是不要多抽为好。”易千说。
他为这个“也就你”心痒,但基本的原则不退让。
先生按灭烟,拍了易千脑袋一下。
烟蒂还是剩老长,先生一如既往地败家。
易千被拍得鼻子酸,顺势攥了先生的腕子,将他按在软椅上。
先生哼了声,似乎被弄痛了,不过也没怎么抗拒易千的舌头撬开他牙关。
烟草的味道不太好,但易千意外地挺喜欢,舌头纠缠到至深处,可以尝到甜味。
许是甜味有发酵的作用,他鼻腔至咽喉的酸涩更加强烈,顺着津液流淌到胃里,酝酿出委屈的滋味。
唇齿分离时,牵出细亮的银丝,易千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我确实心情不好。”
他抽了手边的纸巾,仔细给先生擦着嘴角。
接过吻和喝过酒的嘴唇一样,殷红如熟透的樱桃。
“那又该怎么办呢?”先生轻声问。
易千没回答,说涨工资太没心没肺,说再吻一次又太过轻佻。
虽然这两者,都能让易千心情瞬间好起来。
“嗯,回家吃土豆沙拉吧。”易千答,回家这个措辞不大妥当。
但先生似没察觉,“那就开车,回家去。”
四级考试步步逼近,S城的气温也很快跌破零摄氏度。
易千反而没有先前那般刻苦,单词背得七七八八,练习题也没落下,这时候只用放松下来,从容考试就行。
于是他多了些时间画猫咪,临近考试,这灵感却大把大把地来。
-猫
-在草地
-晒太阳。
易千画完一幅,习惯性地在边缘空白处写点儿字。
没什么好写的,也要写。
可怕的习惯。
有时候易千怕将什么事情养成必不可缺的习惯,然后被这种习惯牵引。
例如写一些无聊的字,再例如待在先生身边。
前者他可以强迫一下自己,后者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听见天空在下猫
-好大一场猫
-陆地上回荡着喵喵叫
-我出门去捡猫
-没有一只愿意跟我回家
-真是莫名其妙
先生每天跟检查作业似的翻他素描本,看到《下了一场猫》这幅画,还一本正经地把易千写的中二台词朗诵了出来。
所以易千觉得,在画上写东西,真是个不太好的习惯。
但先生却找他拿了笔,说:“我给你补两句。”
易千用余光瞟着先生写,先生手形好看,紧握着笔时,看得见突出来的腕骨。
先生把字儿写在那打着伞在“猫地”里行走少年的手边。
-你把伞收起来
-它们就会跟你回家了
易千明白了什么。
以及先生的字迹也很漂亮,清秀不失遒劲。
易千画了这幅画的后续,《捡到一只天上掉下来的猫》。
少年没有打伞,在猫咪的包围下磕磕绊绊地往前走。
这些猫咪都很可爱,毛色很漂亮,可是少年只是看了看,没有停留。
少年也不知道自己喜欢怎样的猫,但大家说要有一只猫比较好,这是自然的规律。
于是他之前勉强打着把伞,出门捡猫,被猫咪们齐齐整整地拒绝了。
这次他吸取教训,可还是想不出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猫。
他只好漫无目的地走啊,找啊,其中某个瞬间里,他看到了那只让他动心的猫咪。
可只那一瞬,猫咪与他对视一眼,便再也消失不见。
少年很失落,他在路上看到许许多多与那只猫咪相似毛色或相似瞳孔的猫,但他没为它们驻足。
很快这场“猫”停了,人们捡走了自己喜欢的,大街上变得空空荡荡。
少年沮丧地坐在马路牙子上,想着自己真是个没用的人。
一只猫咪都没捡到。
而后,轻轻的“呜咪”声传来,少年别过脸去看,他身边蹲坐着一只浑身乌黑、眼睛却亮如琥珀的猫咪。
人们都比较中意浅色系的猫咪,像这种黑得无杂毛的自然无人问津。
少年也喜欢浅色系,他之前中意的那只,是浑身雪白没一点杂毛。
可大街上只剩这么一只猫,大街上也只剩少年这么一个人。
少年从兜里掏出一粒草莓糖,剥开递给猫咪。
他身上只有这个。
猫咪也没有嫌弃,将草莓糖卷入口中,满足地“呜咪”了两声。
少年觉得这只猫也蛮可爱的,就问它:“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啊?”
本来画到这里,易千这幅短篇漫画就该结束了,但追连载的先生并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