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年累月,历经风吹雨打,尸山化为白骨,而这把剑依然屹立于骨堆顶端,似生了根,深深盘踞于无崖山底。而整片无崖山的流水也都被尸山染成红色,流淌数年不绝。
虽说无崖山从此变成了百姓口中的魔山,却也并未发生胆丧魂消之事。然而就在众人卸下防备之时,谷底的泉水恢复了纯净,曾经拔过战剑之人无一不离奇丧命。他们的死状凄惨至极,皆是双夹凹陷,嘴唇煞白,似是被什么邪祟吸干了全身血液。
久居与无崖山中的采药人说,那原本通体漆黑的战剑,剑身被血液浸淫成了绛色。而那血,就是从活人身上吸来的。
这哪还是什么战剑,分明就是一把邪剑。
如今阵眼被毁,邪剑重见天日。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几日就传的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此等邪剑怎可留存于世,几日前武林盟主紧急召开武林大会,召集各大世家商议毁剑一事。
当然,集会的百家之中多为替天行道,匡扶正义而来,但也不乏心怀鬼胎之人。
譬如君莫这一行人,就是专为夺剑而来。
苏殷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小二,这常胜将军姓甚名甚?哪朝哪代?剑为何名?”
小二往桌上送了两道小菜,见苏殷眉目精致,傻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搓手道:“嘿!这小的哪知道,我们家公子爷可没说过这些。”
几人落脚的这家店名为雪月斋,对面立着栋风花楼,都是由平城首富水荣兴,水大善人经营的。
人人皆知水大善人有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儿子——水天瑟。此子天资聪颖、目达耳通,最爱逸闻趣事,乃是江湖中的百晓书生。
若是要打听旷古奇闻,便来这雪月斋吃上一顿;若是要打听风流情债,就得去风花楼喝上一壶。
这小二嘴里的公子爷,就是水大善人的心肝宝贝,水天瑟小公子。
“那便是假的。”苏殷漫不经心道。
见小二还盯着自己瞧个不停,他微微疑惑,“我脸上可是沾了什么东西?”
小二脸都笑成了菊花,“没有没有,这位公子当真是品貌非凡,我看那劝君留的花魁与您相比,也成了残花败柳!”
苏殷知晓这小二拿自己和花魁相比并无恶意,便只笑了笑,“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新奇事儿不?”
“别的倒也没啥,哦哦!对了!前段日子城里死了好些个人,听说都是被吸干了功力,不知道和这邪剑有没有关系。”
“邪剑还能自己长了脚出山吸人功力?它不是吸血吗,真是离谱。”
君莫放下酒盏,“你下去吧。”
小二听得这一把掺着冰渣子的声音,忙点头哈腰一番,溜去招呼别的客人。
此次出谷君莫只带了五人,除却苏殷,还有言婼风、靖宏、古宁与临羡。
雪月斋的小菜色香味俱全,苏殷舀了一碗银鱼豆腐羹,正慢条斯理地喝着,小腿就被人踹了一脚。
他掀了下眼皮,目光划过对面的古宁和言婼风,放下碗。
“江湖传闻多有夸大之处,听听便罢了。”
苏殷点头,“此剑不毁,众怨难平,必是煞气极重,谷主为何要去取剑?”
君莫习惯性地以指关节击打着桌面,转头对临羡道:“临羡,你说与他听。”
临羡清了清嗓子,“少主应该知道,柳盈盈的心头血只是压制了谷主体内半月寒的毒性,并没有根除。一是柳盈盈内力不纯,笼中人炼制并未成功;二是我怀疑取血的方法出了差错,或是心脏受损,未能将心头血全数取出。”
苏殷单手支着下巴,眼尾挑着点笑,身为笼中人,在这听怎么取心头血,这滋味,得劲得很。
“邪剑能将心头血吸附于剑身之上,再以内力灌入剑身,便可将其尽数逼出,滴血不漏。”
“嗯,真是把为我量身打造的绝世好剑。”
说完小腿上又挨了一脚,苏殷二话不说踹了回去,就见对面的古宁龇了龇牙。
“不错。”
君莫头戴斗笠,隔着轻薄的白纱,苏殷都能看到他眼里的笑意。
临羡眼底隐藏担忧,“此剑被有心人以血供养数年,如今怕是成了把凶器,要取旧主而代之,难如登天。谷主,此趟江湖百家齐聚于无崖山底,无欢谷在江湖上的地位亦正亦邪,向来只认钱不认人。若是冒然取剑,怕是会得罪其他门派,被彻底打入魔道之列。”
君莫道:“所以我们得赶在百家聚首之前,提前去取剑。”
临羡道:“那无崖山上的毒娘子可不好对付……啊,有少主……”
君莫又盛了碗热气腾腾的银鱼豆腐羹,放到苏殷面前,“此趟带殷儿出谷,有大用。”转而又轻声道:“爱吃便多吃些,你太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