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摩擦过地面的声音叫人牙根发酸,苏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脊背佝偻的老人被惊鸿拽了出来。他的颈间挂着一根生锈的铁链,另一端就牵在惊鸿手里,几步路走得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要摔倒。
老人被径直带到了苏殷的跟前,当对方那身褴褛的黄袍撞入眼帘时,他面色顿时一冷——沈清迟。
君莫道:“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
话落,苏殷抬腿就是一脚,将老人踹翻在地。
因着脖颈间的锁链还在惊鸿手中,沈清迟后退几步的身体被牢牢扯住,双腿一软,脸朝着苏殷重重磕在了地面上,姿势宛若跪地哀求。
“多谢谷主,这份礼我很满意。”
他抓着沈清迟干枯的头发,强迫这老东西抬头直视自己的双眼。
“洪宫主——哦不,沈清迟,”嘴角划出类似于笑的弧度,苏殷贴着沈清迟的耳廓轻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说罢,他一拳挥出,夹带着风声落在了沈清迟的脸上,把人打的仰面翻倒。
还未有片刻喘息,拳头接二连三狂风骤雨般落在了沈清迟的脸上。沈清迟呜咽着抬手抵挡攻击,却被揍得毫无招架之力,后脑勺随着拳头落下的力道狠狠砸在地面上,不会就洇出了一片血迹。
苏殷一言不发,眼中尽是憎恶,直到手腕处紫锯草连接的筋脉窜起刺疼,才停了下来。
看着沈清迟血肉模糊的脸,他微微喘气,领口皮肤更红,脸上也透出血色,“沈清迟,滋味如何?”
沈清迟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他咳了两声,倏忽大笑了起来,胸腔如同漏气的鼓风机,笑声经过喉管合着漏气声直抵脑髓。
苏殷又给了他一拳,一把扯下他脸上已经翻卷起来的脸皮,在脚下碾成肉泥。
他甩了甩手,“你笑什么?”
沈清迟状若疯癫,“关情!哈哈哈!!关情!”
“闭嘴,你不配叫她的名字。”
他一脚跺在沈清迟的胸膛上,缓缓用力。
“你看啊!!!师兄说过笼中人一定能成功!师兄做到了!!哈哈哈!师兄从未骗过你!”
“我让你!闭、嘴!”
凸起的肋骨在脚底被根根压断,沈清迟嘴中呛出一口血来,却突然伸手捉住了苏殷的脚踝。他如获至宝般,手指顺着脚踝摸上苏殷笔直的小腿,嘴中念念有词。
“关情,你是来接师兄了对吗?你在下面太寂寞了是吗?咳咳……婊子就是婊子,做了鬼都还惦记着……啊!!!”
话还没说完,他就发出了一声天震地骇的痛呼,半个胸膛都凹陷了下去。
苏殷脑中充满了母后泪流满面,悲痛欲绝的模样,眼中杀意顿显。
他不知道是谁将刀递给了自己,再回神时,手里的匕首已在灯火下泛出明晃晃的冷光。双手握着刀柄,他骑在沈清迟的身上,母后焦烂的脸庞一闪而过,匕首已经连根没入了沈清迟的胸膛。
鲜血瞬间迸射到了他的脸上,他麻木地拔出匕首,又一刀落下。
母后曾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血溅到了他的颈边,濡湿了他的袖口。
可是……
“谁饶过了她,谁又饶过了我?!”
刀子拔出继而又落下,他尝到了嘴里的咸腥味,终于明白了来时那股烦闷因何而生。
因闻到了泥土里的腥味,因沾染了恼人的雨丝,因这一场迟早要来的杀戮。
“你知道吗?她到最后也没有放过自己!你苟活的这些年,都是从她的命里夺来的!”
反反复复,起起落落之间,沈清迟瞠大了浑浊的眼,十指痉挛攀地,双腿弯曲抽搐,身下竟淌出黄水来。几声干嚎之后,他僵直着的身体彻底不动了。
苏殷拔出匕首,血顺着霜花雕镂的刀刃大颗滚落,刀身锃亮竟没留下一丝痕迹。
沈清迟胸上多了十几个窟窿眼,喷出的血形似泉涌。
苏殷恍若梦醒,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只觉得浑身都被包裹在了血浆之中。腐肉的酸臭和血液的腥甜交杂着钻入鼻腔,他猛地按住胃部,侧身将晚饭吐了个一干二净。
他想到了那只死在君莫指下的鸢尾鸟,彼时他是何等惊慌失措,此时他却亲手抹杀了一条人命。
果真应了君莫那句,“你恨谁便杀了他,被谁欺侮便报复回去。”
多少个不眠不休的夜里,他想着要手刃沈清迟,如今终于得愿以偿,可这与他想象中的却不尽相同。
他问自己,痛快吗?痛快!但是害怕、恶心、甚至是痛苦,这些负面情绪在沈清迟死后统统翻腾了上来。
沧纳国高贵的三皇子,被崇齐帝捧在手心宠上天的小殿下,如今背上了人命,心里只剩下了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