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真相的时候，被“洪鈡书”掐到窒息的时候，在柳盈盈手下差点失去双眼的时候，他都没有哭。可现在他却不可抑制地抖动着肩膀，哭得声音嘶哑，嚎啕不止。
“君莫！我求你……我求求你，杀了他……”
“我任你处置，只要你杀了他啊……”
“你为什么不肯帮我一次……就这一次……”
君莫并未理会苏殷，对洪鈡书道：“带着你的人和皮，滚。”
君莫说滚，洪鈡书就一手抄起柳盈盈，一手捡了人皮，屁滚尿流地滚了。
殿内又恢复冷寂。
“殷儿。”君莫轻叹着，也不管药水会不会弄脏衣袍，径自步入池中。
“哭得真难看。”
他小心地避开连接在苏殷体内的紫锯草，伸手拂去他脸上的泪珠。
“别哭了，你哭一哭能把沧纳哭复兴了，还是能把亓刃哭短命了？”
苏殷哪里还管君莫在说什么，眼眶鼻尖无一不泛着红。他上一次哭成这样，还是因为被亓容抛弃在了光武街上。曾经他苦苦哀求亓容不要丢下自己，今日就苦苦哀求君莫杀了洪鈡书，何其相似。
显而易见的是，这两人都不会因为自己掉几滴眼泪就照做了。
他已经不知道该去信任谁，亓容不可信，君莫不可信，就连父母都不可信。
“受得了做笼中人的委屈，却受不得这些了？懦弱。”
“懦弱……”苏殷撇开脸，哽咽道：“所有事情我都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你不是想把我炼成笼中人解毒吗？为我杀了洪鈡书又如何？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不是‘洪鈡书’，你们都是串通好的……都合伙来骗我！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非得要让我遭受这些？！”
“住口！”
君莫瞳孔猛地一缩，“你要的我今后都会补偿给你，至于‘洪鈡书’，我确实不知道他是你的杀母仇人。”
“你不知道？”苏殷对他怒目而视，“那我现在清楚明白地告诉你，就是他杀了我的母后！你不还是照样放他走了？！”
“我要的不过是能把你平安炼成笼中人的医师，至于他是谁，重要吗？”
苏殷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所以就算是他逼死了我的母后，你也无动于衷，是吗？”
在他质问的目光下，君莫轻轻地吐出一个字，“是。”
苏殷呆滞地看了他半晌，突然嗤笑起来，“哈……哈哈……君莫，你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啊……好啊，好得很。”
君莫置若罔闻，查看了一番他头上的烫伤和指尖的伤口，叹息道：“殷儿，你累了，休息会吧。”
“滚开，别碰我。”
君莫依言退后了几步，“我会让临羡为你诊治，今后如没必要，你也不会再见到‘洪鈡书’了。”
“我让你滚！！！”
君莫最后又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去。
接下去苏殷果然没有再见到洪鈡书，送药人也换成了言婼风。他反反复复泛着热病，通常是一碗药灌下去好了一日，隔日夜里便又重新烧得神志不清，连体表的皮肤都是煮熟了般的红色。
柳盈盈谋害他的事不多时就在素花宫传开了，言婼云作为木辰门门主首当其冲，挨了二十板子关了禁闭，就连素花宫宫主洪鈡书都受到了波及。一时间木辰门内人人自危，外头更是流言蜚语漫天飞，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位苏公子到底是何许人物，竟得谷主如此青睐。
苏殷并不是洪鈡书炼制的第一个笼中人，往年柳盈盈在那药桶中泡着时，君莫一眼都未曾去瞧过。可苏殷入药还未到半月，君莫便是日升时入木辰门，日落时才离开，一副恨不得把卧榻都安置入百草堂的模样。
君莫天天守着苏殷也是毫无办法，喂进去的汤水补药苏殷吐了个一干二净，更别说运功入药。这么折腾来折腾去，这本就瓷娃娃似的少年已是命悬一线了。
这日照例替苏殷入药后，君莫抬手捂上他的额头，烫手得很。
“已经十五日了，临羡，为何殷儿还是没有丝毫好转？”
静待一旁的临羡眉间皱成了一个川字，一脸凝重。
“再这样下去，人都要烧坏了。门主平日里那些续命的药丸都派不上用场吗？要不问问阿姐，或许有些以毒攻毒的法子……”
说着言婼风弱弱地看了眼君莫，言婼云尚且在禁闭期内，她不该多这句嘴。
君莫在苏殷干裂的嘴唇上抹了点清水，昏迷不醒的苏殷脸颊通红，连呼出的鼻息都是滚烫的。他像是做了什么噩梦，眼珠不安地左右滚动着，身体还会不时抽搐。
“笼中人百毒不侵，寻常的药物奈何不了他。”临羡踱了几步，又偷偷摸摸看了看君莫的脸色，谨慎道：“其实有个法子……只是不知道谷主想不想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