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亓刃抚掌而笑,“说得好极了,珩远有你这样的……朋友,也不枉此生啊。既然你愿意用无欢谷来换程珩远的尸身,那朕就……”
话未说完,苏殷“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握紧了双拳,指尖深嵌入掌心,咬牙道:“我苏殷贱命一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无欢谷和此事没有丝毫瓜葛,求皇上放过无欢谷!”
听闻此言,亓刃的脸色黑了个彻底,“苏殷,河还没过,你就想着拆桥了?”他一脚踹在苏殷的心口,“你的贱命?你的贱命值几个钱,也敢来跟朕谈条件?”
苏殷被这脚踹出好一段距离,捂着心口吐了口血。他没料到亓刃看似平静,说翻脸就翻脸,若不是他内力深厚,生生挨下了这一脚,怕是早已昏死过去。他飞快想着如何挽回局面,还没想到点子,就见魏孺深就从外边一路小跑进来,急匆匆地在亓刃耳边说了什么。
亓刃听后眼中精光大绽,屏退了陆子青,又睥睨着苏殷道:“你不就是想要给程珩远留具全尸吗?去,去外面跪着,等跪满意了,朕再考虑。”
苏殷被两个太监拖着扔到了凝露阁外,已是初冬,他身上穿的衣物并不御寒,此刻跪在刺骨的寒风中,差点去了半条性命。
一炷香后,天色渐暗,他的意识开始恍惚。
凝露阁下的大红灯笼在他眼底晕出一团团的血色,不远处的敲钟声宛如号丧。
又过了一会,一群人从他的身边疾步走过。
他没跪多久就因体力不支而倒下了,即使在昏迷中都想着如何说服亓刃。可是除了亓刃对沧纳余党子虚乌有的怀疑之外,他对亓刃而言毫无用处。
不知过了多久,鼻尖一凉,他猛地清醒过来。入目是徐徐飘零的雪花,这一幕像极了当年他逃出亓刃营帐后倒在漫天雪地里的模样。雪花融化在他的发上、皮肤上、眼中……苏殷微微失神了。
那时候的他经历了生离死别、国破家亡,是那样的懦弱、不安和迷茫。时隔几年,面对身边人的生死,他依然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护不了。
就如亓刃所说,毫无长进。
后天……后天就是问斩之日,来不及了!苏殷,你不能坐以待毙!赶紧想想办法!
他强撑着身体想继续跪着,却听到了靴子踩过雪地的窸窣声,继而头顶出现了油纸包裹的伞沿,他看到了陆子青倒着的面容。
“咳咳……”咽下喉间的腥甜,苏殷眉宇间显露痛苦之色,“陆大人,东西给程珩远了吗?”
陆子青无声地望着他,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过早了些,苏殷的头发和长睫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雪花,单薄的身体细细颤抖,仿若随时都会破碎掉。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少年的每一次出现都是带着伤病的,像是全世界的人都在伤害他。
他淡淡地开口,“程奉铭入宫和亓刃谈判,你跪在这也无济于事,回去吧。”
方才在意识不清之时,确实有人进了凝露阁。原来是程奉铭……独子将死,远水救不了近火,当爹的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只是此次谈判,为了保下程珩远,程奉铭折的恐怕不止兵权相位,还得牵扯进不少人。
这些都不该是自己考虑的,程珩远能捡回一条性命,就已是万幸。
苏殷撑起身体,踉跄着起身时被陆子青扶了一把。
“多谢。”
陆子青惜字如金,一手执伞,一手架着他的肩膀,朝流云殿走去。
言婼风早已焦急地在殿门口等待,远远见着他们步履蹒跚地走来,便提着灯笼迎了出去。
“怎得伤成这样!”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宫女该有的口气,陆子青看了她一眼,把苏殷转交到她手上后就开口告辞。
苏殷也不留人,拱手道别,“陆大人出手相助,苏殷没齿难忘,来日如有需要,定当鼎力相助。”
陆子青走后,言婼风一边扶着他往里走,一边抱怨,“这就是那个把你抽得浑身是血的陆子青?长得挺人模狗样的,下手怎如此毒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苏殷摇摇头,“陆大人是个好人。”
“在你眼里谁都是好人,就谷主不是。”
苏殷不欲与她争辩,言婼风和言婼云同母异父,和言家没有多大关联,且从小跟在君莫身边长大,在她眼中君莫就是再生父母,她当然会时时刻刻护着君莫。
只是婼云那边……他小心观察言婼风的脸色,斟酌着开口,“你阿姐知道君莫就是亓容吗?”
言婼风面色不改,“知道,谷主找到我们的时候就告诉我们了。”
“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外乎就是阿姐为什么会听谷主的话暗杀亓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