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歌和离韶吟……”
“离天歌和离韶吟是冷飒的一双女儿,长女离天歌本应和右相结为夫妻,程奉铭却为了权势悔婚另娶,去母留子。离天歌死里逃生,之后一直随冷飒居住在长雪峰。而次女离韶吟……”段逸风一顿,眼里流露出少许古怪,“离韶吟嫁给了先皇景仁帝,后被言文汐陷害,死无全尸。这也是当年为何冷飒会独闯皇宫的原因,他想带走离韶吟的尸身,可惜离韶吟是死在逃命途中,尸体早已不复存在了。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离韶吟是亓容的生母。”
苏殷木讷地听完这样一切,忽地想到了清心寺里那座无名冢,以及那一枝清晨采撷的,带着露水的桃花。
当时亓容说,那里埋葬着一位他的故人。能让他如此心心念念,负伤也要前去探望的故人,除了他的母亲,还能有谁……
“你的故人……他遇难时,你不在吗?”
“我当时也在。”
“那你为何不救他?”
“那时候,我还没有能力保护她。”
那时候……亓容还是尚未出生的婴儿,又如何保护得了自己的娘亲……
苏殷清楚地记得,离开清心寺的那天,阳光透过疏密的竹叶,洒落在自己和亓容的身上。
亓容轻垂着脑袋,在他的耳畔笑得柔软甜蜜,“殷儿吃醋了,吃墓中之人的醋。”
在他云淡风轻的外表下,到底藏了多少伤痛,又有多少难言的委屈。也许那时候,亓容是真的爱过自己的……
可是,一切都已经搞砸了……
“无欢谷是冷飒送给亓容的,用来报复晋玄皇室的武器。而我,也是段辞送给亓容的一条狗,一颗顶替他去沧纳做质子的棋子。”
苏殷双眼酸涩,定定地看着段逸风。时隔多年,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和亓容相处的时间更多,还是和段逸风相处的时间更多。但他能分清的是,对他和风细雨的是亓容,对他冷漠疏离的是段逸风。可惜,亓容那时给他的温柔,只是为了骗他炼制笼中人而耍的手段罢了。
说到底,他苏殷最为亏欠的,就是眼前之人。
他恨段逸风欺骗自己,也恨段逸风错杀了古宁,可是,如果他在离开无欢谷的时候带走了段逸风……
“如果我那日带走了你,是不是这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苏殷的眼眶里盛满了泪水,他看着眼前这张和亓容一般无二的面容,伸手抚上那原本有着灼伤疤痕的地方。即使易容后表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伤口的痕迹,但是他记得那些伤疤有多么狰狞。
段逸风捉住他的手腕,别开脸去。
“这世上,真的有如此相像之人……”
段逸风浑身一震,随后,他讥诮道:“是啊,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呢……”他顿了顿,“因为亓容,是我的孪生兄弟啊。”
时间仿佛都凝固了,苏殷听着自己因震惊而杂乱的心跳声,久久不能平静。早该猜到的,但只要是涉及到亓容的事情,他总不愿意往最坏的一面想。
段逸风和亓容是孪生兄弟,呵……
一个是晋玄的二皇子,一个是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
亓容他知道吗?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段逸风是自己的兄弟?所以,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自己的兄弟变成了自己的傀儡……
何其恐怖!何其歹毒!
手足尚且如此,自己在亓容的眼里,又算得上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不是让你觉得恶心……”段逸风像是感受到了苏殷强烈的情绪波动,起身想走远些,却被苏殷抓住了衣袖。
苏殷仰面看着段逸风,像是第一次端详对方一般,眼神认真而执拗。没有戴着面具的,五官如同亓容复刻般的段逸风,却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透露着不同。亓容在面对他时,从来都是肆意张扬而充满了侵略性,又怎会露出段逸风这般克制隐忍的神情。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抽疼的厉害,为眼前这个男人切实感到心疼和委屈。这样的人,本该是如同亓容一样,被众人敬仰钦慕的,又为何会如此自卑。
“段逸风,你真是个傻子!”
苏殷忍不住哽咽出声,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紧紧地抱住了段逸风。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也许他曾经是段逸风世界里唯一一点光亮,是他无意间伤害了这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男孩,带走了最后的希望。
段逸风小心翼翼地拥着苏殷,举起的双手却不知该如何安放。这是他朝思暮想,奢望了半辈子的人啊,此刻他们胸膛贴着胸膛,两颗心脏挨得那么近,仿佛终于排除万般阻碍,回到了相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