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高大到挡住了日光,投下一片森寒的阴影。苏殷顿觉毛骨悚然,未察觉到前面的人停住了脚步,一脑门撞上了君莫的后背。
头顶的鸢尾鸟拍拍翅膀跳到了君莫的肩头,他揉着脑袋嘀咕,“这是什么地方……”
君莫并未答话,兀自入内,声音轻若鸿羽,“靖宏和婼风在外面等着,殷儿跟我进来。”
“是。”
靖宏和言婼风退到一边,苏殷无措地看向言婼风,言婼风急道:“发什么愣!还不快进去!”
“我……”
说实话他有点害怕和君莫单独相处,君莫在众人面前说话还称得上柔声细语,但不说话的时候,总有种说不出的阴冷。就像条冬眠的蛇,谁也算不准它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咬上你一口。
“我什么我,快去呀!”
言婼风推了他一把,他踉跄着进了黑魆魆的屋子,身后的门无风自动,“砰”一声合上了。
苏殷心里七上八下,四顾一番,发现这房间大的离奇。周边的窗扉上都挂着厚重的窗幔,阳光根本透不进来。他大气不敢出一口,慢慢退到门边,伸手拉了拉门环,铜门纹丝不动。
“这是水痕做的机关,你不懂其中奥秘,打不开的。”
君莫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依旧温润,苏殷却更是心惊,这里伸手不见五指,他辨认不出君莫的位置。
“君莫……你别吓我,你在哪……”
一句话说得颤颤巍巍,反而引得君莫笑了起来,随即桌上的火苗“嗤”地燃起,照得室内一片昏黄。
一身月白的君莫斜靠在床边,右腿曲起踏在床沿上,手肘搭着膝盖,鸢尾鸟正停在他的手背上。
他抚摸着鸢尾,左脚的脚尖轻轻点着地面。
苏殷看他这番模样,不由松了口气。
君莫偏过脑袋,暖色的烛光在脸上打出暧昧的阴影。嘴角渐渐勾起,他手掌一翻,鸢尾鸟乖巧地伏在掌心。
苏殷觉得这人不笑则已,笑起来简直冰雪消融,好看得过分。亓容温柔的时候,是否也有这般好看?他记不得了,亓容总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即使笑了,也是转瞬即逝。
“殷儿想知道的事情挺多,我现在一件件说与你听。”
君莫重新转回脸去,目光似乎落到了鸢尾的身上,似乎又只是涣散着。他的侧脸十分柔美,神情却夹杂着一种莫名的伤感。
苏殷掐了一把胳膊,摒除杂念,就听君莫一字一句地说道:“一、柳盈盈是我的未婚妻,这就是我和她所有的关系。二、她的样貌确实及不上婼风。三、这里是土腐门。”
听了这么正儿八经的回答,苏殷反倒无话可说了。他怔怔地看着君莫,回味方才的话语,听在耳朵里似乎有什么不对,但又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君莫瞧着也有二十了,有一个未过门的未婚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还有何不解之处?”
苏殷实在不想怀疑这人是亓容,可不问清楚心理始终长了根刺。他面上八风不动,咳了一声,尽量咬字清晰道:“谷主有没有听说过亓容这个名字?”
话音刚落,君莫的脸色骤然变冷。
“你想说什么?”
怎么是这种反应?
“额……”苏殷有些不安,想拿手搓搓腿,又克制住了,“初见之时我把你误认做他,才会冲撞了你。”
君莫笑道:“哈……把我误认做他?”
苏殷也觉得好笑,若论样貌,君莫远不及亓容,若论其他,君莫比亓容更像个人。
“那时我并未看清你的样子,你们只是身形相似。”
“你怀疑我是亓容?”君莫瞥了他一眼,眸子中跳动的火光一闪而过,竟添上了几分妖异。
苏殷思忖着,“……你们性格大不相同。”
君莫放下腿,将翻起的下摆理好,踱步到他面前,“真是个绣花枕头,但凡长点脑子你也不会有这种莫须有的怀疑。对于亓容而言你就是个烫手山芋,他敢留你在身边?”
他体格修长,肩膀宽阔,往前面一站就把苏殷挡了个严严实实。苏殷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压力如同无形的双手按在了他的肩头。
君莫说的没错,自己对于亓容而言就是个烫手山芋,不然亓容也不会急着扔下他和他撇清关系。
“那你呢,为什么收留我?你就不怕得罪亓刃?”
“笑话,我会怕他?”
君莫的表情轻慢至极,仿佛亓刃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你好像很讨厌他们。”
君莫垂着的双眼里没有任何感情,淡淡道:“讨厌谈不上,但告诉你也无妨,土腐门所受的委托皆为暗杀,通常我们把猎物称之为‘兔’。而亓刃,就是那头最肥美的兔子。至于雇主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