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响声音大,无人没听见盛霖旗的话,在场的明星倒是没敢回头看,只有几个资方的人投来视线,似在看笑话。
池南暮没什么表情,只有眉头微微蹙着,对此感到厌烦。
看热闹的窥探视线围过来,灼热刺人。
江初透过池南暮的肩膀,望着数个光鲜皮囊下的龌浊,倒不生气或难堪,只觉得索然。
真没意思。
聚会没意思,活着也没意思,一切都没意思。
江初收回视线,侧过身,一语不发,走出光里。
“江先生怎么要走?难道你刚才说的是假话,还是说我听错了?”盛霖旗一开口,灯光便追着江初而行,将他架在众目睽睽之下。
“上还是下,都同你无关,公众场合,还请你自重,不要将私密的事放到台面上来讲。”池南暮冷着视线警告,已经在心头盘算日后该如何报复。
身后响起袒护的回答,江初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
脚步声紧跟而上,不知是否为错觉,池南暮的气息掀起一阵热风,挠得江初耳朵发痒。
不怀好意的光一直跟到角落,直到江初走到螺旋形的车道。
直达花园的车道鲜少有车,只有特定的人才有使用权限,池南暮原先有,之后被白冬槿执意剃掉资格,刚才只得徒步而上。
人造灯光映满天际,灯光四散,璀璨有如白昼,不留暗淡的角落。
两人一前一后,两道影子被灯光渐渐拉长,处在不相交的两道平行线上。
走到半途,江初停住脚步,透过半身高的围墙,往远方眺望。
高楼鳞次栉比,钢筋冰冷,霓虹灯火通明,幽幽忽闪,有种遥不可及的孤独感,缥缈虚幻。
外界的孤独感似是有形的水波,一涌而上,把江初浸没,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卷走,一跃而下。
池南暮没来由地感到心慌,索性拉住江初的手臂,紧紧攥着。
江初垂眸轻瞥,倒是没挣扎,单手撑到墙上,勉强支着身子。
“池南暮,你累不累?”江初问。
池南暮迟疑一瞬,试探着俯下身,凑到江初身旁,“不累。”
“我总是觉得累,不知道为什么。”江初撑着脸说。
池南暮心里一疼,因为知道答案。
隐瞒欺骗伤害,所有他强加给江初的东西,都是江初郁郁寡欢的根源。
“我最近总是在看以前的照片,辨别你伪装的痕迹,其实一切有迹可循,”江初淡笑着问,“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
江初像是在自言自语,并没有渴求一个具体答案。
“......对不起。”
恢复记忆以来,池南暮道歉过无数次,以前江初总没有实感,只觉得那是池南暮的诡计与说辞。
而现在,当事实摊开,他终于感受到道歉里的真意,清楚知晓池南暮是在为什么道歉。
为欺骗,为傲慢,为不可抗力的苦难,为化成了利刃的爱意。
江初转过头,认真凝视池南暮,“其实我今天出门,是想见你,以此来给我自己找出个答案。”
关于什么的答案,不言而喻。
池南暮似有所感,屏住了呼吸。
“不过,我还是找不到答案,”江初笑了笑,平静地自我剖析,“池南暮,我承认我很爱你,不然不会撑这么久,但我现在也没办法重新接受你,因为我做不到对那两年熟视无睹。”
江初在权衡,池南暮有预感,如果此时再不说些什么,天平就会向别离那端倾斜。
“我不会再对你做那些事,我保证,”池南暮顿了顿,郑重地说,“如果不是因为车祸,我根本舍不得伤害你,我们的婚姻,一辈子都不会出差错。”
甚至于,这个秘密也能一直掩埋。
此时此时,池南暮的厌恶感达到高峰,有对车祸的,亦有对自己的。
江初轻叹一声,“你不明白。”
要一辈子活在精美的玻璃球里,不知怎的,一想到这,江初就有种恐慌感。
如果没有这场车祸,将池南暮的伪装撕得血淋淋,那他就一直活在池南暮的庇护下,活在楚门的世界中,无知无觉。
“池南暮,健康的爱情关系,不该像我们这样,浮于表面,隐藏真性。”江初说。
就像精美的玻璃球,看似坚固美满,实则一摔就碎。
可他的真性,正是江初所厌恶的东西。
明明眼前是宽阔的高楼,在池南暮眼里却显得逼仄,不见生路,只见死局。
“所以你先从我生命里撤离吧,”江初平静地说,“我想先试试看,没有你的干涉,我会是什么样子。”
刑罚降下,将池南暮的力气尽数抽干,徒留一副空壳。
过了良久,池南暮才找回声音,干哑而苦涩,“试了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