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管天南海北,也不论有主题还是没营养,总之待在一起,就算是虚度的光阴也是好的。
梁昳望着平静的湖面,偶尔被打破水面的涟漪抓住视线,她就抬手指给他看,雀跃地问他“那里是不是有鱼”。
风动舟摇,周景元很少有这样闲下来的安静时刻,甚至罕见地以为就这样荒废时间也是快乐的。
当然,是跟梁昳一起。
为了看日落,他们赶在五点前搭营地的摆渡车回到了山顶。
为了安全起见,营地就地取材,从林间取了圆木在山崖边装上齐腰高的栅栏。梁昳手扶着圆木,看早上升起的太阳此刻变成了橙红色,朝西缓缓而动。
她穿着素净的条纹短衫和牛仔裤,头发柔柔地垂散下来,静静地站在山间,前面是广阔无垠的天际与落日,身后是一瞬不瞬望着她的人。
周景元目光深深,他仿佛又看到那支山谷里的幽兰。时至今日,他们已然成为了最亲密的恋人,他仍然跟当时一样,想要靠她近一些,再近一些,去握住她的手掌,去搂住她的肩膀,去抱住她整个人。
然而,他再不像当初那样单纯地觉得哪怕只是投去一束目光都是好的了,他想要给的更多了。
可能就几分钟,或者只是一秒而已,他转身跑回帐篷,从背包的角落里取出一直随身藏着的盒子。
他走出去,一步一步,望着那个被落日霞光笼罩的身影,越来越近。
“梁昳——”
其实,周景元很少唤她全名,多数时候叫她“梁老师”,偶尔恶作剧般地唤她一声“丽丽”,通常会招来一记白眼。今天这一声,是从心里喊出来的。
披着霞彩的人闻声回眸,周景元在她面前站定,举着手里不及巴掌大小的盒子缓缓地单膝跪地。
“一直揣在身上,一直在找一个完美的时机……”再平淡不过的陈述句,周景元却不自觉声音发颤,“我不知道这对于你来说是不是那个完美时刻,但刚刚,我看见你站在这儿,我突然就觉得不用再等了,就是现在。”
周景元打开盒盖,仰头望着她。
梁昳垂首看着他手里捧的戒指盒,看着那枚闪闪发光的钻戒,脸上全然是意料之外的震惊。愣了好久,她终于被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唤回意识。
她抿了抿唇:“我原本以为是相识一周年的礼物,没想到……”她看着他,故作轻松,“特意挑的日子吗?”
周景元知道,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吓得不轻,但他非常确定,再没有一个时刻能比此刻更合适了——在远星门口初遇一年后的今天。
得到肯定答复的梁昳笑了笑,问他:“你是不是还准备了别的东西?一起拿出来吧。”
周景元眸光一闪:“什么?”
“不是还有周年礼物吗?”梁昳笑,道出内幕,“景星说你最近半个月天天去老赵的车间加班,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东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纪念礼物吧。”
被出卖的周景元无奈一笑,肯定她也纠正她:“确实有,不过,不是礼物……”
“那是什么?”
周景元把戒指盒塞到她手中,从裤袋里掏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来。
梁昳越发糊涂了,讶道:“什么呀?”
周景元将盒盖在她眼前揭开,丝绒的缎面上安静地躺着一枚温柔的木戒指。
如果非要比较,这枚乍看很不起眼的木戒指明显不如钻戒夺目。但是,当梁昳低头认真打量时,她才发现,出奇简单的戒圈是以一段一段的竹节形状围成的圆环。戒圈本就微细,切割打磨已是不易,偏还精益求精地刻出竹节,不用问,所花的心思和功夫完完全全不是买一枚钻戒可比拟的。
竹与木的完美结合,正如梁昳与周景元。
已经不能单纯用感动来形容梁昳此时的心情了,她感受到了更深更重的情感,借由一枚小小的戒指捧到她面前的,分明是一颗沉甸甸的真心。
梁昳怔愣着久久没有开口,周景元不自觉动了动手指,摩了摩绒绒的戒指盒。
他被突然打乱了节奏,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拣脑子里现成的句子往外抛:“这枚胡桃木戒指是我亲手做的,本来是打算用它来求婚的。可老赵说太寒碜了,叫我别拿出来丢人现眼,所以……”
“不丢人……”梁昳摇头,截住他的话,她把手里的钻石戒指盒阖上,指着周景元亲手做的这枚胡桃木戒指说,“我要它。”
一瞬的怔愣后,周景元哑然失笑,以梁昳的性子,他早该知道的。
“你还记得我在海城跟你妈妈说的话吗?”
“哪句?”梁昳想了想,恍然,“螺丝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