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谢红菁笑道:“好教慧姐喜欢,日前锦云来信,年底将回清云。”
沈慧薇闻之 一愣:“什么?”
谢红菁笑,并不重复,只站起来敬了她一杯酒。云姝都来贺喜,她凝思听着,终于确信了那句话,脸上一点一点漾开最欢畅的笑颜。如果说在这之前,她都是随众而乐的成分多一些,那么,此时此刻容光焕发的她,则从心底里欢喜了出来。
施芷蕾轻问:“锦云是谁?”
华妍雪摇头,这名字有生以来头一次听到,然而,这个名字在沈慧薇,却一定是至关重要的。
一弟子匆匆进来,说了一句,座中人多,稍远的十九未听清。但他说了那样一句话之后,一传十,十传百,人人停杯不饮,廊下笑语逐渐静止下来,那弟子又重复一遍:“杨盟主公子到。”
华妍雪皱眉低声:“谁是杨盟主?好象很威风的样子。”
裴旭蓝欣欣然有喜色,说道:“杨伯伯是华南武林公选的盟主,数十年威望不衰,他和我爹爹还是结拜兄弟呢。”
华妍雪撇了撇嘴:“好了不起么,臭美。”
不多久,进来一个淡蓝衣裳的少年,那么熟悉的颜色,刺痛了眼睛。记得第一面见幽绝谷中待罪女子,也是这差不多的颜色,云淡淡,风清清,天蓝水碧。
少年约十二三岁,神气间肃穆沉静,宛然便是个成人模样,向沈慧薇行了大礼:“甥男初云,拜见姨妈华诞千秋,祝慧姨芳颜不老,如月之恒。”
沈慧薇特地起身搀扶:“快请起。没想到我这生日一做,连令尊都惊动啦。”
华妍雪大异,问旭蓝:“姨妈?他是慧姨的外甥啊?”
裴旭蓝抓着脑袋:“这个,我不知啊。”刚吹过自己父亲同人家父亲是结拜兄弟,却连基本的亲属关系都没弄清,有些讪讪的,笑了。
华妍雪笑着啐他,拿手在脸上握着,羞他:“你可得向他多学学,瞧人家说得多好,一开口就是芳颜不老,哪象你,连句话儿也说不完整。”
那少年杨初云恭恭敬敬呈上礼单,又道:“家父母以为慧姨今年仍不出山,未敢擅自往贺。后得到讯息,家父母倒很喜欢,怎奈一时为俗务故,脱不开身,是以命初云前来。母亲特地嘱咐甥儿,代问姨妈好。”
沈慧薇笑道:“太客气了,难为他们想着。——我这个‘千秋’,只为了却不过大家情面,眼前就要寿祝期颐,可也未免太早了些。”清云园座落于期颐城外,而期颐本身有“百岁”之意,她是隐隐在说不用如此郑重贺寿,语带双关,众人都笑了起来。在听了那锦云将至的消息之后,她居然连笑话也会得说了,可见此时心情好得无以复加。
华妍雪又问:“你说他的老爹,已做了好几十年盟主了?”
裴旭蓝忘了自己是不是如此说过,但这也差不多:“是啊。”
华妍雪格格一笑:“那该是个老头子了,怎么生出了这么年轻的儿子来。”
这句话说得极为响亮,谁都听见了,旭蓝悄悄看她一眼,脸红了。杨初云独作未闻,气定神闲地敬酒。沈慧薇执了他手,上下打量,微笑道:“我才是满月时见的你,一晃眼这么大了,你慧姨不服老,可也当真不成了。”
杨初云说:“慧姨依旧年轻貌美。”
刘玉虹打趣道:“这话说的,难不成你在襁褓里见她就记到了今天?”
轰堂大笑,蓝衣少年自知说得不妥,薄晕上脸,沈慧薇轻快地笑了起来,眉目间明朗得一丝阴翳也无。
第九章 流泉调琴拂白石 开解
华妍雪避席走了出去。
阵阵丝弦凌波而至,她跳上九曲桥栏坐着,随意采撷一把红叶,一片片抛入湖心。心里如同百爪抓挠,可全然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对沈慧薇,她原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不知其过去,不懂她性情,不过就是中途介入打破她生活常规的莽撞女孩。
口口声声叫“慧姨”,却是不知,究竟她是她哪一门子的“慧姨”?
“小妍。”不用回头,只听声音,便知裴旭蓝找来了,跳上栏杆并肩坐着,“你倒底怎么了呢?好好儿的,跟谁生气?”
华妍雪不说话,把余下红枫叶一齐抛掉,被风一吹,有两三片往回飘,旭蓝伸手夹住,柔声道:“何苦来,拿着这些个生气,天冷了,你穿得这样少,独个儿坐在桥栏上吹冷风。”
华妍雪冷冷道:“你和施姐姐、方妹妹什么的坐在一起,又有趣又暖和,何必来理我?”
裴旭蓝轻笑:“傻瓜,我说你为什么恼了。今儿师傅的生日,你我算得半个主人,她们都是客人,怎能不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