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虹道:“她这性子,做无名是万万不肯,那时才闹大发了,丫头的资质也在这里摆着,不能那样委屈她。她既要慧姐做师傅,依我看,说不定也有些缘份,就送去如何?”
静止片刻,谢红菁答道:“如果有缘份,就让缘份自然来罢,等着瞧。况且,那件东西是有点象,但并不见得——”冷笑两声,房中裙袂窸窣,逐渐失去了所有声息。
一只温软小手伸过来,轻轻握住昏沉女孩。
“小妍,你怎么总也好不了?我真是对不起你,累你受伤,这么久了,还是没好。小妍,……当日我以为你不成啦,我也不想活了。可是刘夫人说你还有救呢,我天天怕,天天担心,以为那是她们骗我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是低了下去,良久,才又接着说:“我又见到了你,而且……还象从前一样的没有变。我有多欢喜呢。小妍,那时我就在心里想,这辈子我就和你好了,我不要再和你分开。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一起看书,一起游玩,一起学武,我要一直一直看着你健健康康,活泼、快乐。小妍,你快快……快快好起来吧,……小妍,我很难受。……是我害了你。”
清凉的泪珠坠下,滴落在病中女孩脸颊之上。
华妍雪不能动,神智却是无比清晰。手指微微发颤,只恨不听指挥,没法还握住她。
身体里还是冰火相煎般难受,然而心里的欢乐激荡,如要冲出身体飞扬开来。
芷蕾!芷蕾!她交的好朋友,以真心待她,这一刻,便要她去为芷蕾死,也是情愿!
就在心潮澎湃难以抑制之时,丹田里生出一股气流,动了一动。心里募地一空,仿佛哪儿紧紧绷着、拉得浑身肌肤生痛的弦,松弛了下来。沁凉温润的气流在体内缓缓流经八脉,回溯丹田,霎时胸口通泰不已。
华妍雪手指轻动,侧转了头:“芷蕾……”
施芷蕾又惊又喜抬起脸,纵横的泪水在她平常那张表情淡漠的小脸上,华妍雪嘴角微扯,低低地说:“我也不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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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红菁所住的落葭庭内。
除谢本人以外,只有刘玉虹、许绫颜、方珂兰和李盈柳。
不论身处上七堂,抑或下七堂,每逢重大事件,只要身在“清云十二姝”,便总是聚集而议,无论其他人在帮内地位如何,这一点优先权还是抢不走的。
那雍容华贵之女子,即便在自己日常起居之处,依然精心修饰妆容,浑身上下挑不出一丝瑕疵。容止沉静如水:“那批杀手是何来路?怎地竟无一个活口?”
许绫颜低声道:“很惭愧,我竟不知。清云一开始未曾防备,被攻了个手忙脚乱,后来阿兰赶到,他们自知无法走脱,竟集体服毒自杀。不过这些人招式奇诡,似非中土武功……”
谢红菁听到这,眉尖微微一耸。方珂兰极注意她神情,微笑着开口:“你想到什么了?”
谢红菁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回答:“江湖中武功名目繁多,你们亲身目睹尚且说不出所以然,我一眼都没见着,又说得出什么来?”
方珂兰受了她数落,浑不在意,笑了笑,转身去桌上斟一杯茶,就到唇边。
眼睛里,瞬间有种释然。
“服饰、外貌方面,大概也没任何异样了?”
方珂兰身不动,道:“自然。”
耳听得刘玉虹有些不满地说:“你又不当她一回事,又总是拿出来看做什么?”
回眸,只见谢红菁宝光莹动的指间,无意识揉搓着一袭月白袍料,那显是女子所穿式样,居中撕开,左下角缺了一块,因岁月日久,略泛掖黄。神色里略有怔忡,叹气道:“谁说我不当她一 回事?总得确定了身份才行,都象你那般莽莽撞撞,有十个孩子都好认下来了。”
刘玉虹不以为然道:“玉珞你说象者甚多,这么一件袍子,你又说未必见得是她所穿。照此看来,只除非她地下复生,才能确定了。”
“那么时间呢?”谢红菁随口反问,立使刘玉虹见涨的火气落下,“华家在洪荒深岭捡到这孩子,已在八月间。而她……是五月间便过世的了。”
“虽然这样说……可哪有这样巧法?就在洪荒山里,出事地点附近,而且那女孩子人亦出挑,只性格不合些。”许绫颜轻声说着,接过那袭袍子料,不住摩挲,滴下泪来。
“唉,何必如此。”谢红菁有点无可奈何,“如是故人之女,这是喜事;就不是呢,也不谓悲,用不着哭啊。若华已经去过洪荒,也是无功而返,但既存了这份心,慢慢查访,总有线索可循。”
许绫颜忍泪道:“我何曾为那个哭?只不明白,小妍的身份,虽未能十分确定,倒底有八九分的,你为何不肯让慧姐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