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兀开口,直接便上攻击,那丑面人倒不惊异,却也没理她,转过身,席地而坐,打开包裹,取出干粮点心吃了起来。
华妍雪又道:“你怕我慧姨。你一定躲在暗处很久了,看慧姨离开,才敢跑出来为难我一个小丫头。哼,男子汉大丈夫,好光彩么?”
丑面人不作声,吃。
斗口斗口,总要双方开口,才斗得下去,进而才能从言辞中分辨一些事端,那人擒住她的用意究为何来?为质,为证,或其他?然那丑面人拒不开口,华妍雪气得跳脚,却拿他没可奈何。
她再把丑面人看了一阵,忽道:“你是瑞芒来的走狗,是也不是?”
丑面人这才徐徐放下干粮,盯了她一眼,说:“你知道得太多了。”
他的声音粗嘎难听,似一块木炭烤于火上滋滋作响,又沙又哑,还不容易听清。华妍雪自见了他的容颜,能把脸毁成这样的,同时毁了嗓子也不意外,但当真他开了口,听着终归不好受。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瑞芒来的走狗,难道不属于世子手下……”
那人抬了抬手,华妍雪募然张口结舌,再也发不了声。那人冷冷道:“你知道太多了。……华妍雪,你知道得多,我却了解你更多。你从洪荒来,逃难到尧玉,机缘巧合进了清云。你十四年来点点滴滴,我可都一清二楚。”
华妍雪倏然睁大了眼,无可抑制的恐惧袭上心间:“我只道我为人所弃,侥幸在山里长大,进入清云之前,再没人知晓或者关注我的出身。却原来、却原来……一直有着那样一双眼睛,在盯着我!盯着我!”
一刹那手足冰冷,心沉至底处:“他是谁?他是谁?!我是谁,我又到底是谁?!”
是谁,在她出生之初,明明被抛弃在大树底下不闻不问,却一直不曾放松过警视。这些究竟为了甚么?自己到底来自哪里,到底这背后,藏着何种样的秘密?
丑面人不再说话了,扔了些干粮过来令她饱腹,过后也并不再挟持,只稍稍携带着她走。华妍雪轻功本来有底子,他虽不加指点,相携走得久了,真气自然运转,奔行速度越发快捷,两三天一过,几乎不比他慢多少。丑面人呵呵低笑,忽道:“沈慧薇教得辛苦,我也回报她些。”妍雪听得莫名其妙。
他二人朝伏夜行,行动尽量不引人注意,未久妍雪发现,他在循着云天赐的方向前进。他们虽错开了时间,但要跟踪上去着实不难。那两个家伙行事嚣张(主要是云天赐),并未经过任何改装,所到之处便如两颗耀眼星芒流经天空,随便经过哪里都留下醒目踪迹。
跟上他们之后,丑面人行踪愈发隐秘。他加快速度,越过云、裴两人,直接前往必经之路的小镇,略作逗留,似乎在查勘其他。
第一次他点了华妍雪穴道,并未带她同行,回来以后那张表情全无的脸似乎更加阴沉,第二次便带着女孩儿同行。在一个小院里,华妍雪见着了诡异绝伦的切腹场面,惊骇之余几乎大呕。
丑面人虽未说明,华妍雪却猜到,这些死去的人都是瑞芒放在大离境内的眼线、钉子,也负责云天赐此行的 安全。他们既然都莫名死了,云天赐身边无人保护,其危险性不言而喻!
云天赐不可能尚未察觉这些,但他所行进的方向,却是那样的清晰而坚定:他在往期颐走。
华妍雪心旌摇动,眼泪几将夺眶而出,轻声说:“你是来保护他的对不对?他很危险,快带他回瑞芒吧!”
丑面人还在仔细检查,血是热的,尸有余温,凶案只在顷刻前,随口冷道:“世子何等尊贵,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关心他。”
这句话他仿佛已等待了很久,好不容易觑着机会,平平常常说出来,却是最能伤人的利箭,毒箭。
华妍雪脸色唰的雪白。
按她以往的性子,骤听这等言语必然发怒,但她自遭擒以来,早将丑面人的来历、用意想了个透彻,所有好的、坏的都设想过了。丑面人很明显不想杀她,也并不有意恶待,尽管如此,华妍雪仍然无法将他的出现往好的方面想。此人行踪诡秘,意图莫测,仿佛随身携带着无数秘密,很难相信这样一个人,会抱着什么善意。
丑面人继续平静地激怒她:“我来自瑞芒,为的就是来警告你:小丫头,你少痴心妄想,世子不会和你成婚,你永远别想攀上这样高枝。”
早该料到了,云天赐那样的身份,岂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清云和贵族高官结缡例子不少,可她也听说过慧姨和两代帝君之间的瓜葛, 结局一目了然,“她幽囚落难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