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妍雪原本窘迫无比,才假意掷物生事,这时看他着急,格格一笑:“云天赐——”
“嗳?”云天赐皱起眉头,不满打断了她,“你是我未婚妻子了,怎么还这样称呼啊。”
华妍雪啐了他一口,道:“你老老实实听我说,虽然、虽然我们有了约定,但到尧玉以后,仍须见机行事。不许你动不动把那个什么瑞芒世子的臭身份抬出来压人,我慧姨必是不喜。而且你手上犯杀,眼下虽想与大离和好,也未必所有的英雄好汉都卖你的帐。”
云天赐听锣知音,心下暗笑,只这一转眼功夫,她便和在瑞芒长臂管束的老爹一样,担心自己只身在外,生怕有个万一。
他俩既已登舟,当下不复陆路,只在水中缓缓而去。为免生事,云天赐一路上听从摆布,白日里成天躲在船舱,有时气闷得紧了,被华妍雪似笑似恼的说几句,乖乖缩回船舱。妍雪她自己却神采飞扬坐在船头,观山赏景,不亦乐乎。
突见船帘一掀,华妍雪钻了进来,有几分紧张。
云天赐低声问:“清云发现你了?”
华妍雪把食指放到嘴唇之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舷窗悬挂竹帘以避阳光,她轻轻扣下一枚竹子,和云天赐一起从缝隙中望了出去。
前方一叶敞篷小舟,划浆如飞。午间日照极盛,舟中撑起布篷,恰好腾出一片阴凉。那阴凉之下,十六七岁的蓝衣少年抱膝而坐,后面小书僮轻轻打扇。那少年一双云淡风清的眼,懒懒散散四下扫视,显是漫无目的,意兴索然,神情有些昏昏欲睡。
云天赐看那少年带三分病弱,决非武林中人,只是眉目间俊雅无极,有一股浓郁的清明书卷之气。华妍雪打量个没完,他忍不住,冷冷道:“不过是个人,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有什么好看的?”
华妍雪微笑,目中喜气洋洋,难得没有生气,云天赐越发气闷,只听她道:“你懂什么,这可不是平常之人,他是那个盟主的宝贝儿子啊,杨初云,他叫杨初云。”
“华南武林盟主的儿子?”云天赐探头再看,道,“这个人看起来一点武功也没有,怎么可能是什么盟主的儿子?”
华妍雪嗤之以鼻:“这是什么调调,照你这样说来,女子当然是生女儿,臭男人们才去生儿子呢。”
云天赐作声不得。
华妍雪笑道:“杨大哥天生体弱,不能习武。他和阿蓝是结拜兄弟,那时我们也才十岁呢,几年不见,我一下竟不敢认了。”
云天赐努力理顺他们的关系:“这个人是盟主的宝贝儿子,那杨盟主是你慧姨的妹夫,那么他是你慧姨的外甥。……嗯,他还和你师弟结拜,你管他叫大哥……”
“是呀,他是慧姨的外甥。”华妍雪笑意盈盈,“你想得倒快。那时我们四个人,杨大哥,阿蓝,还有芷蕾和我,相约行走江湖,不意几年过去,居然在这里碰到。嘻嘻,这叫做逐舟江河,也不错。”
云天赐闷闷地道:“逐舟江河,挺美的啊。”
那一叶扁舟始终在前,华妍雪很是欢喜,时不时挑帘去看。云天赐忍无可忍,大声道:“你怎么还不去!”
华妍雪恼道:“你这么大声叫嚷做什么?”
“去逐舟江河呀!”
华妍雪怔了怔,见他铁青着脸,表情奇特,恍然明白过来,掩口直笑,啐道:“你这个、你这个——”终是脸嫩不曾出口,笑了一阵,才说,“你看他船只去向,和我们一路呢。你又说过,杨盟主也到了尧玉。”
“啊!”经此一提,云天赐脑中登时灵清,“他去见他父亲,杨盟主未知是友是敌,我们可不便与之相见。”
华妍雪呸道:“我不便与之相见,人家才不爱待见你呢,少臭美啦。”
云天赐回目瞪视,但她甚至不和这个甚么杨大哥相见,心意登平,暗自却想:“哼,这丫头我必得早些娶回方是。让她在那个甚么清云园呆得久了,早晚见那些个裴弟弟,杨哥哥,嘿,还有个甚么许师弟,我不放心,很不放心!”
既是同路,他们索性连吩咐手下沿途打听也用不着了,不紧不慢遥遥尾随。杨初云不会武艺,不通江湖世故,哪里想得到身后早被暗暗盯上了梢?一路打听,弃舟登岸,向着尧玉而去。
第二七章 耿耿离念缁尘飒 支持
尽管只是临时租赁下来作为杨独翎在尧玉的别邸,这所白墙黑瓦、前后三进的宅子里里外外还是经过了修葺与加工,鹅卵石铺就的石子路面清洗得一尘不染,雕栏朱漆新染未干。
当然这一切都为了沈慧薇,不是为了她,杨独翎决不会出现在尧玉这样一个闭塞远僻的山里小地方;不是为了她,杨独翎也不会对着手上的告急文书一筹莫展而大发雷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