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摊里另外还有五六个喝茶的客人,自她一进来,几双目光便不曾离开她身上,听了这话,有人便扬声大笑起来。
华妍雪忍了一路的气终于发作,一拍桌子:“你笑什么?”
放声大笑的那人是个精瘦汉子,身上斜佩着一把刀,嘻皮笑脸道:“小姑娘,你口气忒大,人家茶摊子小本生意,你先付了钱,再拣东挑西不迟。”
华妍雪一怔,忽然记起她趁月黑风高悄悄跑去看慧姨,可分文没带,不假思索向头上摸去,触手一头青丝,她用以簪住头发的一根簪子早便不知在哪里失落了,而且这一摸,还发现满头乱糟糟的。
她静心一想,已经恍然,这当口来不及发火,忙道:“老板,有没有多余的清水?”
那小老头仍是一团和气,虽然这小姑娘一进亭子来,便发觉她跟个小叫化似的,但象他这样小本营生的老人,全无看轻之意,当下拎了一只桶到茶摊后面,笑道:“姑娘,洗把脸吧。”
华妍雪在桶中水里看见倒影,蓬头垢面、衣衫破烂,一付似人非鬼的模样,只叫得一声“苦也”,登时面红耳赤。仿佛与之相应和,摊子上爆出一大片笑声来。
第二五章 怪我撋就那冤家 收伏
“明明是个小叫化,口气却忒大。”
“什么小姑娘大姑娘的,老板客气,她还当福气。”
“她还嫌人家碗不干净呢,嘿,敢不定从什么大门大户里逃出来,人落难了,大小姐脾气可未收。”
那个精瘦汉子最是下作,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好端端的,这位大小姐脾气的小姑娘干嘛要从家里逃出来呢?”
另一人笑道:“还能有什么事啊。自然是小姑娘自己有情郎,可她爹妈把她配给了别一家。逃婚逃出来的啊!”
“那说不定她家正在悬赏捉拿,咱们要拿下这小姑娘来,还可领一点赏金呢。”
“嗳哟,可别指望!瞧她的模样,就算是小姐,也是哪一家乡下老财的土千金吧!”
座中轰然大笑,继续不堪地说着一些别的话,但话题已渐渐偏离。幸亏这几人一口方言,说得又快,华妍雪只听懂五成,这五成便把她气得七窍生烟。她顾不得发作,只是拎着那桶水,躲到凉茶摊子后面去了。
那些人见状,越发张狂大笑起来。他们原已歇了不少时候,风言风语说了一阵,喝了两碗茶,扔下几个铜板在桌上,便起身走路。
那老板暗自叹了口气,心里同情着那小姑娘,可不敢出一声。这五六个客人,每个都佩刀挂剑的,脸带凶相,一看就不是惹得起的江湖草莽人物,幸亏还只是口头上耻笑两句而已。
端着那碗面,回头道:“姑娘,你好了没有——”
忽然呆住了,只余半桶清水横流,哪里还有人影?
那五六人却不得走,斜刺里一条人影挡住了去路。
就在这么一瞬间,仿佛午后炎炎的太阳也微微一黯,把漫天光华借到了眼前这少女身上。
只是草草梳理了一下,身上衣服仍旧破破烂烂的,人却如同换了一个,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意,又似睥睨,又似冰冷。
“小、小姑娘,”还是刚才那个笑得最狠的精瘦男子,笑容有点挂不住了,“拦着我们干什么,莫非……”
华妍雪明目一瞪,年纪虽小,那眼神冷于冰雪,自有一股威势,那汉子竟尔失了口。
“茶摊子小本经营,不能亏了老板,我身上没有带钱,你借点过来。”
“嗯?”那汉子一乐,“这个好说。不过小姑娘……”
华妍雪素手遥指:“一、二、三、四、五,每人三千两,我要一万五千两银子。”
“什么?!”
一群草莽汉子大叫,“你疯了!”“这是个疯妞儿!”
华妍雪脸上依然笑意盈盈,目中却一丝笑意也无:“我数到三,乖乖把银子拿出来。一。”
那群汉子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有人便问:“要是没有银子呢?”
“没有银子,一千两取你身上一件东西,眼睛、鼻子、舌头、手足任选。人人等值,老少无欺。”华妍雪数数,“二。”
一个胖大汉子分开众人,大踏步走上来,口中笑道:“小姑娘很有趣,来来来,陪俺们玩玩吧!”
他张开蒲扇般大手,向华妍雪脸上拢去,不知怎地,眼前一花,竟没了那少女身影,只听脆生生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三。”
人影一晃,又到了最先说话的那个汉子跟前,她人矮,只够得着对方鼻尖,雪白如玉的脸蛋苦眉苦脸:“一群草包的眼睛鼻子没什么用,但是也只好割下来玩玩了。”
那精瘦汉子原已防备,清清楚楚地看见少女一只温软小手搭上他腰间刀鞘,不知为何,双臂硬是抬不起来,大骇之下,那刀已在人家手里,刀风一晃,向他脸上割来,只觉得冷气森森,脸上微微一痛,热热的什么东西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