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霖面露嫌弃，“不做，太恶心了。”
“哦，那切成块的那种呢？”
“那种可以。”
“好，我留意一下。”
刷了碗又倒了垃圾之后简嫆接了一个电话。
简嫆常接电话，源霖原是不在意的，但她居然看了他一眼而后起身到房间里去聊就不是他熟悉的行为了。
简嫆用的手机不是太好，通话时对方的声音会有外放现象，但经过电子设备的强大扭曲，常模糊成一段语义不明的杂乱声音，且简嫆又是在她的房间里，源霖几乎没有听真切对方说的一句话。
“哦哦，不是在实习吗？这么快毕业了？什么时候过去？”
“……”
“哦，收好行李了吗？带够东西，身份证千万别忘了。”
“……”
“你们去就好，我请不了假。”
“……”
“没问题，我现在就给你们买，要几点到的？”
“……”
“嗯，可以在那边玩两天再回来，简福没空陪你们的话，你们自己随便逛逛也挺好的。”
“……”
简嫆聊完电话回到沙发上，也没有和往常一样拿起书来看，仍在低头滑手机。
源霖问她：“是谁打给你？”
“我妈妈。”
“说了什么？”
“我弟弟大学毕业了，他请父母过去同他拍毕业照，我妈妈说想坐高铁，她还没坐过，但不懂得怎么买票，我就帮着买了。”
简嫆说话时源霖一直看着她，简嫆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每次她有所隐瞒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会往她心里钻，全然看清她的一切心声，太可怕了。
果然，源霖张嘴就问：“你真的请不了假吗？”
“……不是。”
“为什么要向你的妈妈说谎？”
简嫆叹道：“不是说谎，是说出我妈妈想听到的话。我也过去的话，衣食住行的费用要增加，哪怕钱是由我出的，我妈妈也会觉得不值得。有时为了避免一些争执，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说点谎是必须的。”
“你直接说为了省钱不去了不好吗？”
“不好，那样说的话会被我妈妈骂抠门，她还会觉得我在抱怨 她花了我很多钱，然后她就要开始哭诉养大我有多不容易，哭诉我胳膊肘往外拐，问我挣的钱不花在父母身上要花在谁身上，我必须等她发泄完不满意的情绪，听她把几十年的旧账全翻一遍，再好好地安慰她，向她道歉，并保证我的钱基本上都是花在她和我爸爸身上的，才能令一出闹剧平息，太累人了，我懒得干那种事，所以必须从源头就制止。”
简嫆说完扭头看了看面色不虞的源霖，继续说：“这都是经验之谈，你是不会明白的，我和我父母斗智斗勇多年，怎么应对他们的每个要求都经过了数次的试验，我已经非常熟练了。”
“你妈妈经常骂你？”
第十四章 车票（2）
“嗯，她脾气不好，刀子嘴，能说，心肠也硬，骂了我不会觉得难受。反倒是我，没有遗传她的技能，接受能力一般，被骂了这么多年也不算是很习惯，如果我是在脑子清醒的情况下面对着她的话，我肯定会选择不招她骂我的应对方式。但我有时候不在状态，免不了受毒荼。”
“你爸爸呢？”
“我爸爸不爱搭理我。我倒觉得有这个爸爸挺幸运的，我看新闻看到被虐待的小孩，浑身上下都被父母打得不像样的那种，我就会很庆幸，想幸好我爸爸只是冷漠些，不动手，而我妈妈只是嘴皮子上暴躁些，也没有怎么打过我。”
简嫆说着，又看了源霖一眼，她不经意间露出了一点小心翼翼的眼神。
简嫆几乎不曾对任何人说过自己和父母之间的事情，她来到这座城市念书没过几天就发现了，她和父母之间的关系算不得正常，而她面对着的几乎都是与父母拥有正常关系的同龄人，她不好意思说。
她在源霖面前似乎很容易就丢掉一切包袱，曾经觉得很重要的考量变得不再重要。或许是因为源霖是个很简单的人，她想靠近他，就必须变得同样简单。
她一直是个不算多话的人，心里却一直想当一个坦荡的人，在源霖面前也算做到了一部分。
有话就说是多么接近幸福的品质。
简嫆微微低着头说：“我早就知道了，我和我父母之间的相处不那么寻常，可能这在我老家是比较多见的，但在城市里挺少，不过也可能是别人都和我一样想要掩饰，大家都看不见彼此真正的人生，也就无从做判断。”
源霖的目光没有从简嫆身上挪开过，沉默了半分钟，他问：“我看见的是你真实的人生吗？”
“你是，最接近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