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风睨了他一眼,“不碍事?程遂安给我形容得可是夸张,说你脸色惨白得和死人一样,把我给吓了一跳。我若是秦夫人,定也会让你安心歇着,什么也不做。”
却见柳臣呵着白雾调笑道:“夫人教训的是。”
暖阁里炭火里发出噼啪的轻响,褪却了凛冽。
柳臣轻声说着看似戏言的话,那眼稍弯,目光却带了几分真切,似是可及的烛火,一瞬照彻她心底,却并不灼烫。
江扶风只觉这屋里被炭火烧灼得未免有些过于闷,以至于她脸颊陡而变得热烘烘的。
偏偏柳臣的目光不倚半分,比之火色愈灼。是以她敛下眼不敢与其对视,旋即抬手将柳臣睡得有些凌乱的衣襟重拢于好。
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她如今照顾起柳臣来,是如此自然而然。
“少主,有位公子找您。”直至一学子在门外唤着江扶风,她始才从此间旖旎里恍然回过神,随即匆促起身。
而屋门轻推后,那学子身后现出的男人,正是江扶风此前在街尾见着的丞相。
“请问……有何事?”江扶风不明他的来意,而她顾及到身后屋中正歇息的柳臣,“还请随我换个地方说话吧。”
丞相抬眼瞥着江扶风身侧虚掩的门扉,“不用。我是来看望平展先生的。”
江扶风蹙起了眉,正欲回绝之时,柳臣的嗓音却从屋内传来,“夫人,让他进来吧。”
满心疑虑间,江扶风把丞相请进了屋,而见着柳臣已是从榻上坐起身,目光迥然地望着丞相,眼底含了几分冷意。
“没想到,你居然会见我。”丞相意味深长地看着柳臣。
“夫人,坐我旁边。”柳臣未搭话,只是让江扶风坐于其旁。
江扶风一时不明二者关联,但也选择无条件相信柳臣。而她方落座之时,便察觉柳臣微凉的指尖已缘着她衣袖握住自己的手。
那指间与掌中还有着未痊愈的疤痕,轻轻摩挲过她的手心,却又予她莫名的安心之感。
“我又不会对她做什么,你何必如此?”丞相顺了顺袖口的褶皱,慢悠悠地抬眸打量着柳臣。
“行尘,或许我该叫你师弟,更为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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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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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内,茶水煮沸的咕噜声响于愈大,衬得屋中氛围越发沉闷。
柳臣望着雾气飘渺的茶器,嗓音淡漠,“不知丞相大人莅临,所为何事?”
丞相若有所思地望着对座的柳臣与江扶风,语气间却是客气有加,“近日城中流民行经,我只是路过书斋门前,想起行尘你在此处教书,顺路探望一番罢了。”
柳臣眉心微聚,纵然身侧的江扶风察觉他极不情愿与丞相搭话,他仍温声说道:“不劳大人挂心,我还有口气。”
丞相抬手抿着热茶,轻笑一声,“行尘,你何必如此?”
江扶风即使不明这其中纠葛,但柳臣一反常态让她察觉到这其中并不简单。
是以她欠身行了一礼,接过了丞相的话:“大人若是无别的事,恕我冒昧请大人回吧。柳郎病重,需静养,不宜他人多加打扰。”
“既然二位并不欢迎我,我也便作罢。”丞相搁置下茶盏,起身睨着柳臣许久。
随后他步出门时,又再顿住步,回身瞄了江扶风一眼,朝柳臣沉声道:“不得不说,你的眼光依旧不错。不过行尘,你不必瞧不起我,你会发现你我原本就是同样之人,就似水中照影。只是我虚长你好些岁数,在仕途之道上必然会舍弃很多东西。”
待送别丞相后,江扶风回暖阁便见柳臣依旧是此前的姿态,他正垂目盯着茶盏发怵,似是在沉思着什么。随后柳臣蓦地扶着案,俯首咳了起来。
江扶风忙不迭地走近拍着他脊背替他顺着气,见那脖颈处青筋凸起,面色亦惨白。
“那位丞相也是睿王的人吗?”江扶风试探性地问着,柳臣方才所展现出来的模样,分明是对丞相有所忌惮。
柳臣抬眸望着她,轻轻摆了摆首,眼底略过一丝挣扎,哑声道:“不,他从不涉党争。我与他之间,并不是因为朝堂之事。方才你也听见了,他唤我师弟,但……”
江扶风见着他有所迟疑,欲言之时又唯有无声,便未多问:“那他现在对你来说,有威胁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柳臣含糊其辞,话头一转,“但他在朝中的威望非同小可,年纪轻轻便拜相,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至今已是十余年。他在政治谋略上有着许多利民安国的见解,出台了一系列改良措施。他还时时放下身段,躬亲于民间查民情、听民诉,又再大胆谏言提于皇上,所以京城的老百姓们对他很是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