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天目缓缓望至缩在一边正低头盯着自己鞋尖的宣宜,抬手指了指她,又再对江扶风道:“我找你,是为了阻止了你把那位姑娘送到晋王府。”
江扶风不明其意,诧异道:“为何?你知道她的身世?”
天目沉吟许久,压低了嗓音道:“略有耳闻吧。我只是提醒你一事,十三年前整个迎亲队能被山匪劫掠,睿王是怎么恰到好处地知道消息和迎亲路径的?”
“晋王府有叛徒?可这都整整十三年过去了,这叛徒难不成还在晋王府中?”江扶风尤为费解。
“没有人是永远的忠信,可叛徒一旦背叛了主子,他就不会再忠诚了。届时像她这样不能自理的柔弱女子,很容易成为叛徒拿来胁迫于人的目标。”
天目说着,抬眼见江扶风垂眉沉思的模样,便也知江扶风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而他续道:“这姑娘于王府没有半点用处,你把她送过去,晋王妃又没空时时看着,哪怕被什么人欺负了,照她这等模样,也没法言之于口。”
“是我考虑不周了。”江扶风幽幽叹了口气。
“你和时琢一样,很少将这些阴暗面放在心上,更不会成为玩弄人心的人。但不论是皇室还是王府,向来只有权势利益,没有亲情,人与人之间唯有分量可掂量,否则便是沦为他人棋子。”天目说得笃定,语气中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暗恼。
“我明白。”江扶风回身紧紧攥住宣宜的衣袖。
“江员外郎的小妾和庶子,你打算如何处置?”天目起步欲走间,忽问道。
江扶风目光一凛,“把她送回娘家越州吧。这京城耳目众多,她总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想来定是什么人刻意教的。至于江黎,听说他这些天挨家挨户找他从前的狐朋狗友求助,就让他多吃点苦头,慢慢体会这世间险恶。”
而后江扶风又将宣宜送回私宅之时,却见侍卫匆匆来报:“少主,宫中传旨,陛下召您进宫觐见。”
皇宫,致明殿内,江扶风行礼间,见着陆悯思杵于一旁,双手拢于袖中,向她投来的目光里带了些许窥探的意味。
“江爱卿请起吧,朕传唤你来,也没什么别的事。”皇帝抬袖说着,一面放下手中的奏折,“朕听闻江爱卿在京城中向百姓们推行改良婚书制,可是你和陆爱卿先后商量好的?”
江扶风余光瞥见陆悯思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眸底还带了几分得意。
看样子她未在皇宫之时,陆悯思同皇帝说了什么,故而她暗自斟酌着言辞,顺着皇帝的话说了下去。
只听她垂首答道:“正是。丞相大人此前与我提及婚书改良的推行可能会有百姓微词,便同我合计着先探百姓之想法,且看看百姓的接受度如何。还好京中百姓深受皇恩浩荡,皆明朝廷苦心,这才得以推行此改良制。”
皇帝连连点头,颇为欣慰地看着江扶风,“好,此前朕已是赏过陆爱卿,这婚书制改良的推行既是你们二人之功,断没有独赏一人的理。说说看,江爱卿想要什么赏赐?”
却闻陆悯思抢先打趣道:“江侍郎向来两袖清风,一心为民,只怕陛下的赏赐也会被她给推脱。”
“微臣受陛下信任,效忠朝廷以来,所食所用皆为陛下所赐,为君分忧乃是本分,断不能因功而邀赏,否则便成了为功利而做实事,本末颠倒,败坏朝纲。”
江扶风说着之时,瞅了眼欲插言的陆悯思,连忙续道:“陛下向来赏罚分明,微臣幸而得陛下垂青,只是微臣向来吹毛求疵惯了,再多的赏赐于臣,微臣亦是惶恐。因而微臣斗胆为他人,向陛下讨要一道旨意。”
“江爱卿,你就是对自己太苛刻了。不过是赏赐而已,这是你应得的。”
皇帝笑看着江扶风,一时又其话中所言感到讶异,问道:“说说看,是什么人,竟能够让江爱卿以功劳来换取旨意。”
“微臣斗胆为天下女子求一道旨意。”江扶风郑重说着,接着撇开官服衣摆,端正地朝皇帝一拜。
陆悯思挑眉瞧着江扶风跪拜的身影,而皇帝正奇江扶风为何行如此大礼。
江扶风已是朗声说道:“如今天下读书人中,亦有不少女子,她们身怀才学不亚于男子,却苦于无正规之道为自己相证。微臣知晓,才学乃一人内在,无需张扬。但微臣不想因为天下女子无科考之权,而丧失遗珠敝尘之机会。故而微臣斗胆,向陛下讨要女子可参与科考的旨意。”
未等皇帝发言,陆悯思已是答了话:“江侍郎,你可知科考乃是我朝选拔官员的立根之本,岂能是你如此轻易请旨说同意女子参加便能参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