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伊便也没有再问, 走到梁显扬身边,冷嘲热讽道:“给你说了, 就这么个姑娘, 到处都是, 谁能留意到?怎么?这姑娘是有什么不对劲...”
梁显扬脸色一直沉重,不等庞伊说完,连连摆手又摇摇头,低声说道:“这姑娘...有点奇怪...”
十月初四,燕西中部荒郊。
一片黄沙苍茫之中,少能见有行人来往,只有一条孤零零的村落里,还住着几十号人。
一个小青年正坐在一个茶摊前,这青年身形清瘦,头上用布条束发,身上衣着粗简,斜挎着一个布包,面容隽朗,眉清目秀。
青年对面正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正用食指点着茶水在满是灰尘的桌面上认真地写着字。
青年手上拿着一个缺口茶杯,小抿了一口,挑了挑眉。
将茶杯放下后在男孩写下的“周”字边上点了点,皱眉说道:“错啦错啦,这个“周”字不是这样写的,那应该是竖,然后勾,哪里是个外弯钩呢?来,我写给你看...”
他说着,便走到男孩身边,一手扯着衣袖,一手在男孩的“周”字旁写下一个正确的“周”字,写完后又偏头想了想,狡黠勾了勾嘴角,又说道:“来,我再教你写一个字。”
青年边说,边又在旁边写了一个“梁”字。
写完之后他便站起身来,双手环抱在身前,大有自我赞叹之意地看着桌上二字。
直到这两个字渐渐蒸发,他才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到桌面,然后便扬长而去。
小男孩连忙起身,对着青年背影大喊:“周先生!你还会回来吗?”
青年并没有回头,抬手往后挥了挥,话音带笑道:“不会啦,先生我还有正事儿要办呢!”
十月初九,江上,遥山山脚。
自王桓与谢宁从淋北城离开,已有足月。
二人一路漫无目的地行走着,游山玩水,是不亦乐乎,更是乐不思蜀。
也是应了民间一句话,心愉身悦,心疲身惫,或是此一月间未得许多烦心,又无拘无束,王桓竟是未有一次着病。
只是有时行至山边,山中湿气浓郁,王桓膝骨又得疼痛,便是真假参半,是在谢宁跟前以痛讨疼。
这些年月下来,谢宁也是早已熟悉此人套路,但虽对他的套路了然于心,却也算乐在其中,脸上摆出一副厌烦之态,却每每享受此人撒痴卖骄的行止。
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若将此言演绎淋漓尽致之态,是连周公瑾与黄公覆也要甘拜下风。
二人一路西行,有江流行舟,有深山探林,亦并非有意,却是乘船逆流而上,竟是不知不觉中便流至了遥山山下。
王桓因多年未回,又眼神不清,本是顺着河流夹着两岸悬崖峭壁而流,却远远见到河流岸上许多人行走,他一时好奇心起,便拉着谢宁下了船。
直到登上滩涂时,王桓却忽然回头,语气略有严肃地问船家,此地可是遥山之中?
船家笑道,先生有见识,此地便是遥山山下。
王桓骤然停下,脸色亦瞬间有异。
谢宁心中明白其为何如此,边替其披上披风,边轻声问,若你无意游此地,不如我们重新行舟,随行另处?
却是谢宁话未说完,王桓便回头笑着看向谢宁,冰凉的手搭在谢宁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上,说道:“既然到了,便凑凑热闹,不往山上去便是了。”
之后二人便顺着人行方向而去,只见行人男女老少,手上皆提着用金纸折成的小艇小船,便往山中走去。
如今已是深秋,山中林木繁密,却树上皆悬金黄,漫山遍野,如金箔四散人间,风领作响,如仙铃八引宁静。
行人三两,散漫高登,谢宁王桓跟随众人其后,便见众人皆在半山一巨大山洞下停住脚步。
大家是将手上纸船纸艇挂在树上,或放在地上,秋风掀起落叶,将无数金黄带到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纸船中。
将自己的小船安放好后,众人便各自对着山洞处双手合十,闭眼祈祷。
平日间多有见人祭拜佛祖,观音菩萨,释伽牟尼,甚至寿龟飞鹤,却是从来未有见识拜祭山洞。
王桓谢宁见此一幕也微觉惊奇。
抬头望去,此山洞异于平常之处,便只是其比往常要更高更广,大有悬在半空一般,而当中甚至没有供奉任何佛像,只有蔓藤盘旋青苔覆盖。
王桓便走到一位老妇人身边,亦双手合十行李后,才谦逊相问:“打扰老妇人,晚辈方至此地,不知当中习俗,却见尔等对此山洞敬重有加,是不知此中是有何等奥妙,便来冒昧请教。”
这老妇人先顿了顿,后便慈祥笑笑,说道:“你是初来这里,不知道也是正常。这山洞也并非供奉着什么神灵,而是待着我们的大恩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