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桓总是在倚靠着谢宁时又是嗔又是腻, 谢宁虽嘴硬, 却怎能除去内里心疼, 所带药物又快用尽, 谢宁心焦之际, 只好加快行进步伐赶往淋北城。
除去放其于心上之人对其多有责怪,便是连谢连舟也忍不住扁着嘴在心里埋怨王桓, 是扰了他难能游山玩水的机会。
五月初八,淋北, 阴云, 转雨。
江上属山高围绕之地, 而淋北城更是群山环绕之间,四季干燥而早晚皆寒,今日再有中雨不停,五月春夏交际时节,竟是落得隐隐发寒。
一行人行至淋北城城门外时方过正午,却是天如傍晚,乌云难开。
谢宁身骑棕马而王桓歇于其后车舆内,刚到城外,便能见谢稻之与谢连舟正翘首以盼,能见到其影后更是连忙迎上前。
两日前,谢稻之得侍从急不可耐冲入告知门外有一小将军急着求见时,他正在淋北官府之中翻阅着淋北账簿。
自谢稻之接手淋北官府内政事宜至今虽已有数月,却是不阅不知,从前淋北幕府内卷录看似条理清晰,却仔细读来,才知当中多有自相矛盾处。
谢稻之有多次想要求的幕府旁人协助,却得众人面有尬色而含糊推辞。
再问之下,谢稻之才知,原来当时谢高钰本人是只上公堂,而从不点墨,原来淋北官府的重事,一直以来皆由廖文与莫羡僧二人相管。
本莫羡僧入府前,是廖文一人掌管,便是仍算得心应手,却后来莫羡僧再入幕府,二人之间是见解大相径庭,记录习惯也是南辕北辙,以至所有记录在案的文卷,全是杂乱无章。
谢稻之虽感慨莫羡僧此人的确有着绝世才华,同时却是难免多有抱怨。
而越是临近谢宁入城之时,谢稻之更加是衣不解带日夜不得空闲,正当他恨不得可悬梁刺股燃灯夜读时,侍从却忽然便冲进,气喘吁吁便道外面有位小将军急着求见。
谢稻之心中顿时是有惊无喜,早前得信知谢宁一行人在路上游玩而久未入城,自己是多有庆幸给自己赚得时间,却此时忽然得报说已在门外,谢稻之当下是骤然紧张。
但他也是只好连忙往外走,却是丝毫不曾想过,侍从口中那位小将军,竟会是他的儿子谢连舟。
虽说母爱温父爱稳,但谢稻之终究是自谢连舟出生起,二人便是从未分离,如今数月而过,中间更是烽烟战场,虽说得报平安,心中却仍是难减担忧。
如今父子相见,本是转惊为喜,甚至喜极而涕,却是没想自己难得一腔深情,竟是被谢连舟一盆冷水浇熄浇灭。
谢稻之从府中而出时,便见到谢连舟正垂头搓手原地不停徘徊,一见到谢稻之,便欣喜若狂地冲上前,却着急说道:“爹!你认识这城里头的大夫吗?!要认识能不能赶紧给找来一下?!”
谢稻之愣了半晌,回过神来才想明白此事定是谢宁所交代,尽管心中明白,却也是忍不住一巴掌打到谢连舟脑袋上,愤然骂道:“臭小子!就数你没良心!”
而谢连舟本就在谢宁处受了委屈,如今自己父亲又是如此对自己,心中更是有苦难言,几乎是哭丧着脸怨道:“你们咋一个个就知道欺负我!”
而两日后,谢宁风尘仆仆带着兵马而至城门外时,谢稻之再看马上谢宁,却是无由想起两年前谢宁单人匹马直冲淮南城门之状,心中蓦地感慨。
两年时间不长不短,却当年轻狂少年,如今是落得沉稳,而不符年岁。
众人入城后,行兵安住在淋北城军营中,而谢宁王桓入住了幕府别院,而早前谢宁便已告知,让谢稻之安排一安静安全住处给李盈儿。
李盈儿再向众人告知姓名时,只道是王桓一远亲,因家中忽然落败,便随王桓至此地落脚。
谢宁扶着王桓进屋时,谢稻之请来的大夫早已在院中等候,之后此位大夫替王桓望闻问切后,道王桓不过感染风寒,只需多有休息再按时服药便可。
却谢宁听后脸色顿时发沉,让大夫立刻将所需药材写出,正当此大夫战战兢兢地写下后,谢宁却二话不说,拿笔再上面圈减补添几味药后,才冷声让其离开。
王桓在塌上虽一直昏沉,却仍能见得谢宁如此动作。
待谢宁走到他身边时,他伸出食指无力勾住谢宁小尾指,又笑着哑声道:“人道是久病成良医,是没想我们王爷殿下,如今竟也是自学成才了...咳咳咳咳...”
谢宁是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却见其脸色苍白,脑中难免又想起一年前其病入膏肓之态,虽知此时不过风寒交疲,却仍是落得心痛。
谢宁是反手便握住王桓的手,待其稍微暖和后,才将他的手送入被中,又沉声斥责道:“我是天资愚钝,能够自学成才,也不知是托了何人的福了。”